无可奈何花落去
身处在繁花热闹中,顾安娘心中却是说不出的落寂。
又是一年桃花盛开,满树缤纷纷纷扬扬地坠落下来,点缀了整个张扬绚丽的春光,安逸而静谧的紫薇院里,来往的仆人都将脚步放慢了许多,生怕惊着需要静养的三小姐。
这次三小姐差点儿与他们阴阳两隔,众人皆是心疼她极了,而且自从三小姐醒过来之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从前三小姐是个多爱笑的人儿啊,笑得比桃花还要唯美明媚的人儿,却不再常笑了,也不似从前那般的活泼了,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一般,让人疼惜却又感觉到无奈。
三小姐似乎越来越喜欢盯着满树粉白的桃花发呆了,有时候在树下一坐就是一下午,不说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清澈的眸子里落满了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的桃花,瞳孔被细碎的花瓣分割成许多块,满眼的繁华却是满眼的空洞。
春光正好,水儿几个丫头总是劝她出府去散散心,不停地在她耳边说着有趣的事情,而曾经最爱热闹千方百计想要出府去的顾安娘却是对她谈论的东西一点儿也不感兴趣了,几个丫头说上十句她也不见得会回答一句,阳光扬扬洒洒地打在她的身上,她整个人都被包裹在金灿灿的光芒里,仿佛下一刻就要绝尘而去的桃花仙子,她这次虽然侥幸活了下来,身子却是越发地不好了,面色比上常人要苍白许多,更像精致得一碰就会破碎的瓷娃娃,她谁也不理,就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也不表达,只捧着自己的喜怒哀乐一个人细细品尝。
战北夙几乎每日都来看她,与她说说话,她不赶他走却也从来没有与他说过话,只是拿着平静得让人发疯的眸子望着他,似乎是在控诉他的不忠,控诉着他的背叛,他每次望着她的眸子就会想到他们曾经的誓言,他望着她面无表情的面容总会想到她笑靥如花的模样,他知道他本该退出她的世界,他本该不能再在她的世界里伤害她,他已经不能给她最好的爱了,他就应该放手让她去寻找她曾经与自己细说的憧憬,可是他又怎么能放得下她,他有多爱她,他自己知道,顾安娘也知道,陈玉娆知道,甚至还有更多更多的人知道,他知道她邪王对他便是想要放弃他了,他束手无策心乱如麻,他想要挽留她却没有脸面去挽留她,她是他最爱的人啊,不管是以前还是将来他都想要给她最好的一切,可是她的眼神告诉他,她不再在乎了不再稀罕他所许诺的一切了,心如刀割的感觉,并非生离死别而是活着却遥遥无期。
战北夙无法掌握住的感觉,他觉得她离他越来越远,远得他再也没有办法触碰。
顾安娘伸出手,接住飘落的桃花,眸光中的柔情转瞬即逝被忧伤替代,那人曾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如今桃花依旧,那话却是凉了,闲话凉薄了。那说话的人,再也无法理直气壮地说出那句话了。
顾安娘累了,她爱得累了,原本以为自己命不久矣,谁知这副破败的身子却还是在这世间苟延残喘着,半死不活的,让人看着生气。
水儿望见廊下走来的那抹绛紫色的身影,同紫儿交换了眼神之后,两人默默地从顾安娘悄无声息地身后退下。
女子白衣胜雪,静静地坐在树下,修长的双腿在半空中有一下没一下地晃动着着,风撩起她的发,发丝调皮地在她的耳畔荡漾,如同一幅美丽绝伦的画卷,那种美如同时间的积淀,如同那年他与她初见时她给他的惊艳,如同那涟艳的惊鸿一瞥。
战北夙放轻脚步走到她身后,见她在覆手之间掌心粉嫩的桃花坠落进浅浅的青草里,不由得脚步一顿。
北燕皇帝:安娘。
他的那声低低的“安娘”一出口,顾安娘的动作亦是一顿,不过片刻便再没有波动,也不曾回头望他,似乎将他忽视了一般。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
桃花仍依旧,佳人颜已非,昨日誓言暖,今夕路漫漫。
阿夙,阿夙,你就教我武功吧,求求你了阿夙。
阿夙阿夙,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愿意,我愿意陪着你,无论今后如何,我都愿意陪着你,哪怕颠沛流离,抑或是一世长安。
阿夙,我想要变得更加强大,我想要阿夙和父亲以我为荣。
阿夙,你说过的你要娶我为妻,你不可以骗我,若是你骗了我,我便再也不原谅你了阿夙,呵呵,我等着阿夙娶我的那天,我等着你,阿夙不可以食言哦。
在我眼中,阿夙是天底下最好看的男子,谁也比不上。
阿夙,阿夙,阿夙……
顾安娘这才想起来,她似乎从来没有对战北夙说过她爱他呢,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啊,恐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说出口了吧,不说也好,遗憾也好。
她全然不顾身后那人的目光,依旧如同旁若无人一般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个单纯的孩子一样。
桃花纷乱,终究是迷了人的眼睛。
北燕皇帝:安娘,我知道你在怪我,可是你同我说说话吧,就说一句话可好?
战北夙绕到她身前,她抬着眸子平静地望着他,她的眼神让他痛苦不堪,他在她的眸子里再也找不到自己的模样了,她的眼中再没有他了。
顾安娘未曾与他说话。
安娘,对不起。
北燕皇帝:你不同我说话,也要与别人说说话,你这样会将自己憋坏的,安娘。
战北夙将声音放得无比地温柔,他拉过顾安娘的手,却是无比地冰冷,春寒料峭,即使阳光明媚岁月无恙,还是好凉。
他的声音弥散在春风里,没有得到回应,顾安娘任由他拉着手,如同木偶不苟言笑不曾言语,生生要将人逼疯的感觉。
北燕皇帝:安娘,你别再这样折磨我折磨自己了,我知道你怪我,你怪我。
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的画面,你有没有看到他的眼泪肆无忌惮地坠落进浅浅的青草里,有没有看到那发红的眼眶里都是铺天盖地的绝望,是的,战北夙哭了,他就这样在她的面前泪流满面,在她的面前放肆宣泄,眼泪是滚烫的,带着毁天灭地的灼热,几乎要将人灼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