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若自长安

他心里了然,用力地握了握她的手。

他原以为等端和将孩子生下来,他吩咐人做做手脚,将孩子送到江南给四弟扶养,毕竟四弟是孩子的生生父亲,届时他可以对外界宣称端和生下的孩子因为患病而早夭,这件事情只要他们三人不说,便没有外人知道,那会是他们三人共同的秘密,四弟还是做着他的临江王,端和还是他的皇后,还是他的妻子。

他将一切都计划得那么好,对端和好,对四弟好,在这场战争里面,输的只是他而已,在这场以爱为名的战争中,伤得最重的,牺牲最多的只有他而已,他不过是想要守着自己最珍贵的亲情和自己最珍爱的爱情而已,他将未来的一切都铺设得很好,他原以为无论是四弟还是端和都会接受这个结果。

可是就在端和要生产的前几日,回到封地,一只安分守己的临江王,反了!

他在临江城一带集结了大批人马,又与京城的守城官兵勾结,偷偷地潜入京城,以至于兵临城下他才知晓,他没有任何的防范,他站在城楼上看着城下一袭银色铠甲的人,他年轻的面容轮廓被头盔覆盖了大片,只留下精致的五官,他的眼睛里不再是自己熟悉的澄澈和干净,反而是布满了让自己看不透的情绪。

少年白马银甲,说不出的气宇轩昂,如同五年前他与自己驰骋沙场时的模样,手持长戟,风扬起暗红的披风,在风中咧咧作响。

少年将军,十八岁便封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临江王,他将北燕最好最富庶的江南赐给他做封地,即使是他和自己的皇后私通还珠胎暗结,他都未曾动他,从前若是有人说他有谋反之心,他定是将那人碎尸万段,因为他不允许别人污蔑他的胞弟。他对他深信不疑,他一直以为即使全天下都抛弃他背叛他,他的四弟也断然不会抛弃他,他们曾经相依为命,曾经在战场上同生共死,四弟曾经对他舍命相救,一个连生命都可以奉献给他的人,又怎会伤害自己的兄长。

可是如今他亲眼所见,楼下那个举兵谋反的的确是他的四弟无疑,他可以认错别人,却永远不会错认他和端和。

先帝燕帝:四皇弟是想谋反么?

月色正浓,月光肆意地洒在大地上,火把的火焰在微风里跳动着,天干冷干冷的,温暖低得让人难以置信,而他只着了一袭暗黑的单薄衣衫站在城楼上,在风声里,在万籁俱寂之中,浑厚的声音就这样四散开来,显得有些飘渺,却又给人不怒自威的感觉。

他是北燕的一国之君,他才是站在顶端的那个人,他就那样静静地望着他,企图望进他心底。

如果此刻他退兵,他可以对他从轻发落,举兵谋反,这是一条必死的罪,他不想杀他,不想杀了他唯一的胞弟,他们是血脉相连血浓于水的兄弟。

临江王战星辰:皇兄,臣弟不想谋反,只要皇兄将端和还给臣弟,放我们离开,从此天涯海角,我和端和必定不会再出现在皇兄面前,日后无论我们走到哪里,我们定会日日为皇兄为北燕祈福,祈求北燕国泰民安,皇兄福寿安康。

那马上之人翻身下马,对着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先帝燕帝:端和是朕的皇后,是朕的妻子,是你的皇嫂,小四,你莫要胡言乱语!你是在威胁朕么?

原来,原来不是他没有动作,原来从五年前开始他就开始筹划了,这一切,这样大的阵仗,连守城官兵都被他收买了,可见他对自己夺走端和不仅是耿耿于怀,而是怀恨在心,原来时间真的可以让一个人改变,变得这般的面目全非。

他怕是再也不是自己那个心思单纯的四皇弟,安逸的生活,周围的一切已经让他的野心开始膨胀,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五年的时间,的确是够他筹划的了,想想他的兵法,还是自己教他的,他教他排兵布阵,教他调兵遣将,教他五行八卦,他的武功也有许多是自己教给他的。

曾经在战场上,四弟是他的先锋,是他最得力的将军,他总是笑着对自己说“皇兄是小四这辈子最敬佩的人,小四要做皇兄剑,皇兄指那儿我便杀到哪儿。”而自己却摸着他的脑袋认真对他说“你不是皇兄的剑,你是皇兄的手,若是没了你,皇兄什么也做不了,你是皇兄生命里的一部分,小四,你要记住,你与皇兄是兄弟,我们不是君臣。”

而对自己说是自己的利剑的少年却将剑锋指向了自己,森森寒光,而自己曾对他说他是自己的双手,如今只怕是他得亲手砍掉自己的双手了。

先帝燕帝:小四,皇兄自认为自己很了解你,看来是皇兄太过自负,太过自以为是了,以为看透了人心,到头来却是被你蒙骗了。

他望着匍匐在地上的人,

先帝燕帝:端和是朕的皇后,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不会改变朕也不允许改变,若你此刻退兵,朕可以对你从轻发落,可若是你继续冥顽不灵,就休怪朕不念旧情!

掷地有声,三军之中没有人敢说话,一个身经百战的少年帝王,时间并没有将他的棱角磨平,反而越发地锋利乖张了,平日里只是很好地收敛着,一旦到了这种时刻,天子发怒,当真会呈现伏尸百万的情景。

你给朕戴绿帽子,朕念及旧情未曾对你发难,你一次又一次觊觎朕的皇后,朕只是将你遣回封地,朕给你无上荣宠,给你无上的信任,朕从未像别的皇帝那样容不下兄弟,对兄弟赶尽杀绝,朕知道你是朕的胞弟,朕知道是朕对不住你,可是朕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会谋反!

你将朕的尊严踩在脚下,如今还要逼宫?朕怎能不怒,怎能不怒!

他望着慢慢站起来的人,袖中的拳头已然攥紧,眼中的唳气在此刻铺天盖地地向城下那人涌去,没有丝毫收敛的,没有刻意放纵的,通身的气场都改变了,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更懂得如何去敛藏,此刻他就像一只凶猛的进入战斗状态的野兽,墨发飞舞,衣袍翻飞,亦如多年前那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帝王,他威严,他居高临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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