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旧盟寒(三)

府役随后带了一长串的人乌泱泱地涌了进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就是没有如英。

见领头之人自称是如英的亲随,太子当即怒声问道:“你家女公子呢?她敢言而无信,罪犯欺君,还是在那摆架子,要本太子与霍侯亲去文昌侯府请她?”

崔智也不露怯,跪下回禀道:“太子殿下请见谅,我家侯爷身体不适,女公子侍奉在侧,一步都不敢轻离。再则,我家女公子命小的代为回禀殿下,当日女公子在御前承应的是还霍大人一个清白,并没有答应当庭作证,岂能算是欺君呢?”

太子气道:“这奸猾女子,她不来,又如何证明子晟清白?”

崔智笑道:“殿下放心,我家女公子已经备下口供和其他人证,另有其他细枝末节,小的当年随侍女公子左右,可为女公子代答!”

太子拍案欲语,霍不疑倏地看向太子:“殿下,但请听其所言!”他又看向崔智,“你尽管说来!”

崔智抱拳致谢,而后从怀中取出一纸长卷,经由府役交至纪遵手中。

纪遵摊开一看,不由“咦”了一声,对着崔智道:“这上头写的是可是实情?”

崔智道:“大人放心,字字属实,且有人证相佐!”

纪遵点头,让崔智起来,“既如此,许你代主陈情!”

崔智磕头起身,一板一眼地道:“鼓山惨案发生在十月二十八日。然二十六日清晨,辰时三刻,霍侯至文昌侯府接我家女公子出门至涂高山泡温泉。行路约有一个半时辰,途中所遇人有······”

他念一个名字,所带来的人证中便有一个人出列,呈上证纸,上写明了事情经过,并注明身份籍贯,按下指印,其后更有言,若所言不实,愿与家人亲族共担株连之罪。

“至温泉别院歇息一日,霍侯与我家女公子启程离开,是日为十月二十七日。”

张要听闻此言,再也捺不住:“涂高山离磐罄大营不过一日半的路程,以霍不疑坐骑的神骏,未必不能赶上啊!”

崔智笑笑:“将军莫急,且听小的说完!”

张要倒是不想听,可是有人想听,太子抬手道:“你继续说!”

崔智拱手应是,而后继续道:“二十七日,用过早膳后,我家女公子与霍侯一道下山,黄昏时抵达山下县城!”

张要听到这儿又忍不住了:“涂高县城我也去过,下山进城半日即可,怎么要一日工夫,你家女公子扯谎!”

“大人请慎言!”崔智冷冷道,“当时初冬时节,涂高山上因为地气之故,花草繁盛,我家女公子边走边玩,这又有何奇怪的?期间遇见了左曹王大人和城门校尉李大人的家眷,这是两家夫人的证词,请纪大人核查!”

话毕,又从怀中摸出两张纸递了上去。

太子心中暗叹父皇盘算落空,而后又去看霍不疑,但见他一脸温柔怀念之色,神情恍惚,完全置身事外。

好了,要坑的人没坑到,不该坑的人陷得更深了。

“抵达县城,乃是黄昏时分,因知第二日有灯会,霍侯便与我家女公子在一家客栈安顿了下来。”

客栈东家出来作证。

“第二日,便是十一月二十八日。我家女公子与霍侯同游县城,白日里逛了一家蜜饯铺,一家木器铺子,去见了一位瓦匠,一位琢石匠,一位善于腌制酱菜的老媪,不过这名老媪已在两年前过世,哦,还去了一家酒坊!”

又出来了五六个人,纷纷交上自己的证词。

“二十八日晚上,我家女公子与霍侯在酒楼用晚膳,被一登徒子冲撞,女公子命我等将其教训了一番。”

登徒子讪笑一声,出来朝众人拱了拱手,又飞快朝霍不疑瞥了一眼。

张要犹疑道:“有霍侯在崔娘子身侧,有什么登徒子还敢对其不逊,莫不是你家女公子随意捏了个人出来?”

“将军不必有所怀疑,这登徒子乃是邻县大户之子,胆子是比寻常小民大了些,而且他调戏的也不是我家女公子,而是霍侯。”

崔智一说完,陈驰便忍不住嗤嗤笑出了声,赞道:“嚯,果真好胆!”

那登徒子瑟瑟缩了缩肩。

“当夜还有几位城中名士亦在场见证了此事,其中有一位去访友了,不在家中,不过另外几位都在,这是他们的证词,请纪大人细看!”

纪遵从未断过如此好断的案,时间地点经过一一罗列清楚,而且证词简短明晰,叫人问无可问,驳无可驳,更要紧的是不过短短两三天,她就准备得如此周全,这是有多不想与某人扯上关系啊!

“而至二十九日,霍侯将我家女公子送回都城,至城门口恰好遇上要出城的韩大将军,随后韩大将军与霍侯一同回磐罄大营,这是韩大将军的证词!”

崔智送上最后一份证词,拱手道:“纪大人,这几日霍侯一直与我家女公子在一起游玩,绝对不可能半路脱身至鼓山杀良冒功,请您明察秋毫,还霍侯一个清白!”

“你们作假,怎么可能有人在短短几日内就找来这么多人证,还桩桩件件这么严丝合缝!谁都知道文昌侯视霍不疑为子侄,崔娘子又是霍不疑的前未婚妻,保不齐两人藕断丝连,替他串联众人,编造伪证······”

“将军请慎言!”主辱仆死,崔智瞬间勃然色变,厉声问道,“若是你对我家女公子品行有所质疑,请至文昌侯府问我家侯爷,并宫中陛下、皇后娘娘和淮安王太后!”

“我家女公子少年时就侍奉在淮安王太后身侧,而至为永安宫宫令,其人品之贵重高洁,举世皆知。将军如此说,可是觉得上位识人不明,我家侯爷教女无方?”

太子心中暗叹,果然有其主便有其仆,崔氏牙尖嘴利,手下人的口齿也不赖。

张要不料文昌侯府随便一个侍卫便有如此威势,但他也不是随意能被吓倒之人,但陡然间看见太子面色不好,又想起文昌侯权势赫赫,一时之间掌中冷汗频出。

崔智又道:“我家女公子也有一言转问将军,同样是人证,将军的人证可信,我家的人证就不可信么?若是不信,霍侯那还有贼子赃物,望将军见了这些赃物后,速速闭嘴为上!”

太子半信半疑地看着霍不疑,“赃物?”他看霍不疑点头了,又问崔智,“她怎么知道的?”

“此事我家女公子未曾向小的说明,但女公子还有一句话转告霍侯——”

他朝霍不疑抱拳道:“女公子说当日长秋宫之事今又现矣,望霍侯能像当日一样高抬贵手,放她一马!”

这话说得众人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但见霍不疑浑身一震,神色凄楚:“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复命,也替我道一声多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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