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还是他

顾淮之昏昏沉沉的醒来时，发现自己靠在一个滚烫的怀抱里，有什么湿软的东西贴在他的后颈，舔舐着那已经不再流血的伤口。

一下又一下。

他狠狠打了个抖，挣扎着想要将其推开，却又被搂的更紧。

滚烫的吐息喷在耳畔，带着点凶狠的强势，“别乱动。”

是清尘的声音，只是清尘从不会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

顾淮之抿唇压住了心底的不爽，转而看向四周。

床头的四角都安有夜明珠，空气里弥漫着熏香的味道，很甜。

清尘不太喜欢，他觉得过于腻了……这小子口味变化这么大？

他乱七八糟的想着，暗地里悄悄运气，却发现这里设有封灵的阵法，加上身后这个最大的威胁。

他几乎只用一秒就放弃了逃跑的想法。

流年不利，顾淮之面无表情的评判道。

“你在想谁？”那人问他。

顾淮之没有作答，于是对方又问，“是刚才那个剑修？”

“……”

“如果是他的话，奉劝你别想了。”心魔舔着他肿起的后颈，嗤笑道：“那小子从来死心眼，他既然认定了父亲，便不会再看其他人一眼。”

这话倒是有些刺耳了，顾淮之一个没忍住，反驳道：“那你怎么肯定我就不是他？”

话未说完，下巴便被人狠狠捏住，顾淮之被迫转头，对上那双猩红的眼睛。

清尘的心魔微微一笑，他凑过来吻他。

见对方躲闪，便狠狠在顾淮之的下巴上咬了一口。

后者抽了口气，心想这狗崽子无法无天了，逮人就咬。

心魔道：“预言有云，转生之体三百年后现世，其外貌声音甚至连性格都与原主相似，甚至拥有片段式的记忆，但唯有一点”

他舔着顾淮之下巴上渗出的血珠，慢条斯理道：“他无法说出自己是谁。”

“如果你真的是他，那你为什么不说？”

顾淮之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出声。

那笑声有些嘶哑，带着点无奈的自嘲，心魔缠紧了他微微发抖的身体，皱眉道：“你笑什么？”

“咳咳……嗯，没什么。”顾淮之敛了笑，轻轻吐了口气，“刚才说到哪来着？”

“……”

“哦，我想起来了……”

他点点头，张嘴艰难地想吐点什么，可脑内像是被生生劈开，巨大的疼痛感让人眼前一黑，连同天地都旋转起来。

顾淮之靠在心魔怀里，冷汗打湿了他薄薄的单衫。

因为疼痛的关系脸色惨白，太阳穴一抽一抽的跳动着，狼狈的很。

可他也顾不上这狼狈，等那股磨人的疼痛稍稍褪去之后，才颤抖着声音开口，“他们都知道？”

“……谁。”

“当然是……”你们这些与我有情劫的人，这句话顾淮之说不出口，便换了种方式，“你们都去过殒魔谷了，对吗？”

当年他渡劫身陨，若是这群小子真的有心，定会来到那处。

如果天道利用这个将几人聚集在一起，然后发布那条莫名其妙的预言……

也难怪自己从未隐瞒，他们却咬定自己一定不是。

是啊，一样的性格、外貌、资质、声音，甚至连记忆都有。

加上那条预言有可能让他复生，又有谁会去主动怀疑，原主是不是提前回来了？

只有……只有沈安洵那个生性多疑的家伙，会不惜自毁双眼去窥探天意。

顾淮之想着想着，突然就释怀了。

既然知道了是谁在搞鬼，总比一直被蒙在鼓里强些。

虽然以现在的处境，似乎也强不了多少。

他感觉到这狗崽子的手开始不安分了。

顾淮之翻了个白眼，狠狠拍他一下，“别乱动。”

换来的却是肩上又被咬了一口，有点痒，但不痛。

顾淮之这会儿全身脱力，半靠半躺的窝在对方怀里，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

偶尔说两句狠话，听起来欲拒还迎的意味还多些。

他干脆懒得挣扎了，任凭对方把他当块骨头似的啃。

最初看见两个儿子的惊讶已经淡了。

顾淮之更想知道，清尘到底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心魔分离，灵魂撕裂。

那样的疼痛甚至不输于将他劈得魂飞魄散的那道雷劫。

是他执意的离开造成了这一切吗？

久远的记忆缓缓涌上，顾淮之有那么几秒钟的失神，又被身体上的触感拉回了神智。

心魔拨开他披散的长发，后颈的伤口还未好全，充血的牙印被烙在凸起的脊椎骨上。

如果说顾淮之把所有的宠爱给了诗虞白，那么他所有的耐心都在清尘身上。

将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教导长大，从牙牙学语到为人处世。

他在努力将他变成一个“人”。

可是他忘了，狼终究是狼，再怎么的驯养教化，也抹不去他骨子里的血性……

他轻轻吐着气，感受着身后那只小狼狗一口一口的咬着他的骨头。

粗重的喘息喷洒在敏感的伤口处，烫得要命。

自己应该说些什么，顾淮之想。

于是他断断续续的问，“当年伤我的……到底是你，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