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阴界和阳界差不了多少，只是没有白天罢了。大街小巷灯火阑珊，人山人海，完全就是另外一个阳界。

　　来到阴界的魂魄并不会立即往生，而是在阴界停留一段时间，洗去人间烟火气息，忘却前尘往事。从没有饮孟婆汤之说，阴界没有孟婆，孟婆汤只是世俗传言。

　　这街上的‘人’，正是阳界来的亡魂。

　　在这么多的亡魂里面寻找苏迟墨，简直如大海捞针一样难，所以就要用到引魂香了。

　　形形色色的亡魂与路恒司擦肩而过，无声无息。他必须在半个时辰之内找到苏迟墨，否则他也无法再回阳界。

　　他找了个空旷的地方，点燃引魂香，然后注入灵力。灵龙之血自他指尖凝聚成滴，在引魂香上绕了一个圈，曼珠沙华的虚形逐渐在香上浮现。灵光向四处飞散，开始召唤死灵。

　　“月城苏氏苏九公子苏迟墨，速速归来。”

　　亡魂们被引魂香惊动，都看向路恒司，不过片刻又恢复原状。因为路恒司召唤的是苏迟墨，与他们无关。

　　阳界，蓝色灵光将二人环绕，整个房间的事物全部静止。路恒司费神费力，额头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苏绝尘和百里云游守在门外，望着远处飘来的雨云神色凝重。

　　已经过去了一炷香时间，路恒司和苏迟墨没有任何反应。

　　苏绝尘道：“再等半柱香，若他们还没回来，就打断阿芜，将龙珠归位。”

　　百里云游吃惊的看着他。

　　苏绝尘继续道：“能救回苏迟墨固然好，但阿芜也是一条命，苏迟墨的死和他没有关系，我不能让他白白送命，他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百里云游笑笑，“苏宗主果然深明大义。”

　　“百里宗主说笑了。”苏绝尘无奈的叹了口气。

　　阴界，路恒司有点着急了。过去这么久，还是没看到苏迟墨的半点影子，他究竟是不想回来，还是没有察觉到召唤？

　　“苏迟墨，求你了，回来吧，你要是不回来，我也不回去了。”路恒司蹙着眉呢喃自语，再次注入灵力。“苏迟墨——”

　　没有回应。

　　路恒司焦心如焚，吐了口血，险些被反噬入魔。他被迫回到阳界，喉咙的鲜血直接把他呛醒。

　　室外的苏绝尘和百里云游听到动静连忙推门入内，见路恒司满脸血迹，又一次逼出龙珠，准备第二次到阴界去。

　　苏绝尘赶忙说：“阿芜！别！别再去了！”

　　百里云游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差一点就蹦出来了。

　　路恒司不听劝，硬逼着自己回到阴界召唤死灵的地方。好在东西没被破坏。

　　许久，一抹白影在他面前出现，冷冷道：“你来干什么？”

　　路恒司又惊又喜，“苏迟墨，跟我回去。”

　　苏迟墨拒绝，“你这是逆天改命，已死之人就算回去了也不会有好结果，赶紧离开。”

　　路恒司：“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不会有好结果？没时间了，你快跟我回去。”说着，他捉住苏迟墨的手。

　　“我不回去。”苏迟墨面不改色地甩开他的手，转身离开。

　　“想跑？没那么容易。”路恒司扑上去将他抱住，“小爷既然来了，就没有空手回去的打算。”

　　苏迟墨用劲扳开他的手，扳不动，“放开！”

　　路恒司怎么可能轻易放开，就算是绑也要把他绑回去。

　　苏迟墨：“别让我恨你。”

　　路恒司：“恨吧，我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苏迟墨沉默片刻，将路恒司狠狠推开，恰好时间到了，苏绝尘打断路恒司，将龙珠放回他体内。路恒司看着自己渐渐消失的身体，眼眶一热，眼泪顺着脸颊滴落。他向苏迟墨奔去，伸出右手，“苏迟墨——”

　　苏迟墨颤抖地压低手，却有一股力量牵引着他伸出手。

　　路恒司紧紧握住他的小指，咧开嘴笑了。

　　苏迟墨那一刻，竟有一丝触动……

　　看见路恒司醒了，苏绝尘松了口气，轻道：“没关系阿芜，这是苏迟墨的命。”

　　路恒司擦净嘴角的血迹，让苏绝尘和百里云游先出去。二人以为他难过傻了，皆一脸担忧的出了门。

　　路恒司施法让苏迟墨坐起来，二指合并，轻轻点在他的眉心，灵光慢慢传入，曼珠沙华显现。蓦然，苏迟墨睁眼，双瞳与路恒司的同为血色。

　　“以后我的命就是你的命，我的眼睛就是你的眼睛，我能看到的，你都能看到。只不过，你娶妻的权利也被我剥夺了，谁叫人一辈子只能结缘一次呢，无论你恨我也好，不恨也罢，我都只能这样做了……”

　　路恒司苦笑一番，胸口突然一痛，腥甜涌出喉咙，漫出嘴角。全身的力气好像一瞬间被抽空了，他向前倒去，在靠到苏迟墨的肩膀后失去意识。

　　苏迟墨看了他许久，小心将他放平，盖上被子。

　　门打开时，门外人的惊讶只有须臾。是北冥北语。他无视苏迟墨，径自走到床边，安静地望着路恒司。

　　苏迟墨合上门，默默离开。院外的弟子们见他，都特别欣喜。

　　“九师兄！你回来了！”

　　“九师兄！”

　　“九师弟！”

　　苏迟墨淡淡地点头，算是应了。

　　其他兄弟见了，一愣，抡起拳头立马上去敲打他的肩膀。

　　“老九，欢迎回来。”

　　“爹和百里宗主在书房。”

　　苏迟墨：“嗯。”

　　来到书房，苏绝尘见他，老泪纵横，拍着他的肩膀又哭又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百里云游问道：“恒司怎么样？”

　　苏迟墨：“他暂时昏过去了，渊哥守着他。”

　　百里云游松了口气，对苏绝尘作揖道：“既然苏九公子已经苏醒，在下就先回洛水了，有缘再会。”

　　苏绝尘：“百里宗主慢走，来人，送百里宗主。”

　　百里云游拒了，“无需麻烦，在下认得路。”

　　苏绝尘执意要让人送他，他只好顺从。

　　路恒司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苏迟墨，却被告知，苏迟墨已闭关修炼。他再三确认苏迟墨的确醒过来了，这才放心。他将这几日发生的所有事告诉北冥北语，并诚恳的向他道歉。

　　北冥北语当然舍不得责怪他，无奈地笑道：“只要你开心，哥哥受点苦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