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
曹小伦骑三轮车把彭克忠和穆以升送到乡卫生所,便直接走了。他的肚子很饿,身上没有带钱,再说他和乌家四妹正谈着恋爱,不想得罪乌家。如果不是父命难违,他也不会找这麻烦。
天完全的黑了,一弯月牙悬挂中天。彭克忠还在昏迷,穆以升却苏醒了。
乡卫生所有一个名叫李贤群的老医生在值班,见送来了病人,李医生走出门来,拉亮了卫生所门口的路灯,眼前却是两个‘血人’;一个目光呆滞,站着。一个躺在走道上,昏迷不醒。
站着的是穆以升,躺在地上的是彭克忠。李医生见状吃惊道:“天啦!怎么搞成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边伸手试探了一下克忠的鼻息;见病人气若游丝,呼吸艰难。李医生慌道:“再不抢救,只怕来不及了。病人还在流血,我能做的,就是暂时给他止血。病人伤得太重,流血太多,已经处于休克状态。乡卫生所医疗设备不行,必须马上送去市医院,晚了性命不保。”
穆以升头上的血不再外流了,那一锄头他毕竟挺过来了。只是身体虚弱,浑身发冷,但头脑却是清醒的,思维已经恢复正常,听李医生说得夸张。同样受到伤害的穆以升大急道:“无论如何,必须要保住彭校长的命。我求求你了,医生,人命关天,你一定要把他救活过来。”
李医生摇头道:“看你们这情形,一定是被人打了,不知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把人打成这样。这个彭克忠我是认识的,一个好人,老实本分,以前是化乐小学英语老师,平白无故他不会惹事。我也想救他,只是无能为力。现在打120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水城的车下来接人,耽误太久,怕只能接到尸体。这样吧!就在化乐找辆车,往水城送,一边通知120的车下来抢救,这样两边赶,时间上可以节省一些。大概能在陡箐汇合,赶得及时的话,还能救他一条命。”
穆以升叫苦道:“我是一个外地人,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我找不到车呀!”
李医生道:“化乐学校和乡政府都有车,你赶紧想办法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穆以升道:“我知道化乐小学彭光明校长的电话号码,只是我没有手机。”
李医生道:“这就麻烦了,我也没用手机,卫生所也没装电话。彭光明校长家住在三岔河,离这儿可有好几公里,你去也找不到,再说你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也去不了,你也流了不少的血,伤口也还需要包扎,如果引发破伤风,那你也同样必死无疑,这可怎么办呀!”
两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好心的李医生尽管心里焦急,仍然没有忘记给彭克忠和穆以升处理伤口。正在一筹莫展,不知如何是好,一辆警车在门口停下了,穆以升才喊得一声‘等等’,刚要跑去拦车,警车却开走了。一个黑胖的警官走了过来,李医生一见大喜过望,道:“杨虎,你来得正好,彭克忠伤势危急,得用你们警车,送到市医院抢救,晚了就来不及了。”
杨虎警官淡淡地道:“人没死吧!”
李医生道:“还活着呢,只剩半口气了。”
杨虎注意到了浑身血染的穆以升,吃惊道:“这位是谁?”
穆以升道:“我是猪场小学老师穆以升,求求警官,赶紧救人呀!”
杨虎道:“可是,我们也只有一辆车,所长要用。最近治安不好,风闻有逃犯混入化乐乡,准备要做大案。可靠消息说还带了毒-品和枪支。大意不得,晚上我们还得去煤窑上巡夜,要用车,我们的车肯定不能借。”
李医生道:“这样吧!你不是有手机吗?赶紧拿出来给彭光明校长打个电话。既然你们警车不方便,那么只好征用化乐小学的汽车了。别犹豫了,救人要紧呀!”
杨虎只好掏出手机,拔通了彭光明家电话。
刚好是彭光明校长接听的电话,杨虎把手机递给了穆以升。穆以升紧张地诉说了下午发生的事情和当前面临的困境。彭光明校长一听之下急道:“那还等什么,救人要紧,我马上安排车。”
化乐方面的车辆是解决了,从县医院退休下来临床经验丰富的李医生再次检查了彭克忠的伤情,见这小学校长呼吸更衰弱了,嘴里不停冒出血水来,想是内脏也受到损害。李贤群医生不安道:“不行,还得打120,‘对接对送’。我们往水城送,他们下来接。一个小时左右能到陡箐,让他们在陡箐接人。”
杨虎只好又拔打了120。
当夜彭克忠和穆以升直接就被转到了六盘水市人民医院。
因为抢救及时,两天后,彭克忠在市医院度过了危险期,从鬼门关前回来了。
当他困难地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坐在床头正在哭泣的穆以升。
穆以升头上缠着纱布,一双眼已经哭肿。
彭克忠很快就想起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想挪动一下 身体,可他动不了,全身朽了一般疼痛,没有一块肌肉不疼,没有一根骨头不痛。他那条被打断的小腿骨已经打上了石膏,整个人都被缠上了绷带,浑身上下数百块伤痕。嘴巴麻木,风往口里灌,他的门牙掉了。
克忠欲哭无泪。他呆呆望着穆以升,半晌才道:“你没事吧!”
穆以升点着头,哭得更响了,边哭边说道:“校长,是我害了你。我没事,我当天晚上就清醒过来了,我头上的伤不碍事,只缝了十几针。可是你──你已经昏迷两天了。”
克忠苦笑,道:“我不死,真是奇迹,这乌家父子,下手太重了。”
因为掉了牙齿的缘故,彭克忠校长吐字并不清晰。穆以升耐心听着。
克忠继续说道:“我们猪场小学,平时并没有得罪乌家。关于你和史秋艳的事情,纯粹是个借口,乌老三和史秋艳并无任何关系,他们不该无缘无故伤人,太没道理了。”
穆以升哽咽道:“校长,你还是安心养伤吧!听说化乐派出所已经介入此案,乌家父子为什么伤人,相信他们会调查清楚的。现在,你养伤可比什么都重要,别多想了。”
克忠长长叹息:“算了,你是不了解化乐,化乐和别处不同。如果派出所管用,乌温荣就不会带着儿子胡作非为。任意伤害无辜。邓勇方是化乐派出所所长,他和乌温荣称兄道弟。这次我们受伤害,多半不会有人来管。对了,我们的住院费用,是谁出的?”
穆以升说:“化乐小学先垫付的,我们也是化小的车送到陡箐,120接上来的。”
克忠喘气道:“这笔钱,最终肯定还得从咱们工资里扣,要做好心里准备。”
穆以升道:“钱的事先不要管,当务之急,咱们得先把伤养好,出去好打官司。”
克忠再次叹气,道:“没用的,自认倒霉吧!”
穆以升道:“即便是官司打到省城,那也要打,化乐如此黑暗,总得有人管管。”
克忠道:“打到北京也不会有用,我是化乐人,我肯定比你更了解化乐。咱们亲爱的化乐乡。它是一个被上帝抛弃的地方。”
穆以升见校长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不好再多加打扰,校长毕竟刚脱离危险,于是轻轻说道:“官司的事,以后再说吧!校长你不要再说话了,你先安心养伤,活下来比什么都好。”
伤心欲绝的彭克忠轻轻闭上了眼睛,一行珠泪悄悄滑过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