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的日子
毕业的日子一天天近了。
彭克忠却无端开始失眠，有时候一整夜一整夜的无法入睡。
肖悦走了，彭帅走了，谢远伦却回来了。
唐纳才音信杳无，被歹徒袭击之后再没回过学校，也不知是死是活。
师范还是原来的师范，所谓铁打的校园流水的学生。
脑子乱糟糟的，根本无法理出一点头绪来。心里偏偏堵得慌。再这样下去，肯定会憋出病来。克忠想；应该给华儿打个电话，只有弟弟才理解他此时的心情。
拔通了浙江温州的长途电话，当哥哥的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你不会无缘无故给我打一个电话。”彭雨愉快的声音通过话筒传来；“说吧！亲爱的彭老师，找我有什么事？我上周才给你打过钱，如果用完了，我回头就给你转。你就快要毕业了，先恭喜你，不知有什么好消息要和我分享。”
“不是钱的事情，卡上还有。肖悦，我们班的肖悦。”克忠木讷地道：“居然在这个时候，她外出打工了，还不知去了哪里。你说，这都要毕业了嘛！三年的时间白白浪费了，还花了那么多心血和金钱。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
“肖悦？你好几次打电话写信都提到这个人，其实我早就从你的语气中听出来了，你喜欢人家，你们在玩‘暧昧’，对不对？她早不走迟不走，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走了，你又这么的关心。那么只有一种解释；她和你之间，一定发生了点什么故事，是不是摊牌了，然后出现了意外？说来听听吧！”
什么事都瞒不了弟弟；“10天前，她向我表白了，她希望我们毕业后就结婚。”
“哇，不可思议，我以为是你主动先开的口，乱了，全乱了。这天上居然掉下个肖妹妹，多好的事呀！怎么就砸不到我。那么，你拒绝了人家。你一定拒绝了人家。我想知道这个肖悦是不是一个丑八怪。我想听听你拒绝她的理由。”
“肖悦不是丑八怪，她是师范学校最美的女孩，是公认是校花，在我看来，整个六盘水也不会有人比她更漂亮了。弟弟你没有见过，她实在是太美了，超凡脱俗。倒不是我要夸她，她真的各方面都很优秀，为人处世方面我自叹不如。”
“等等，我有些犯迷糊。”克忠听到电话那端弟弟用手指轻敲额头的声音，这是弟弟想事情时一个习惯性的小动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既然你把人家姑娘形容得那么好，仙女下凡一般，那你干嘛还要拒绝人家。你现在照相的水平已经达到一般摄影师级别，审美标准应该不会太差。你说她美，我没有理由不相信。从我了解的情况来看，你是喜欢人家的。一个漂亮的姑娘，你又喜欢她，她还主动示爱。你曾经告诉过我，你们已经相处有一年多了。我不明白了，我只能说，不是你有毛病那一定就是她有毛病。这个姑娘的性格有缺陷？人品有问题？还是别的什么，说来我给分析一下。”
“她是我所见过的世界上最好的姑娘，善良，热情，充满活力，更难得的是她具有助人为乐的好品质，弟弟不是常常给我提雷锋吗！其实肖悦就是咱们师范的雷锋。她在师范人缘很好，口碑很好，每个人都喜欢她，她就像一缕阳光一样。”
“听你这样说来，那是我的问题了。长途电话费用很贵的，说核心内容。”
沉默了几秒之后，克忠才幽幽的说道：“可是我们却有一个尴尬的开始。”
“哦！”弟弟肯定已经竖起了耳朵。他一直都有一颗好奇之心。
“她意外怀孕了，去做流产手术，可是手术不成功，出了意外，需要交很多的住院费。她没有钱。医院不肯接收。当时她在流血，不停的流血。她眼看就要死了。我没有别的选择，那天刚好是我陪她去的医院，因为我和医院熟，她找了我。毫无办法，我只好把你给我的相机卖了，把她救了回来，她出院之后，又帮我赎回了相机，她就这样走进了我的生活。现在想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听上去像个故事，但我相信你说了实情，因为据我了解你一直不是一个爱编‘聊斋’的人。其实要感动一个女孩蛮简单的，在关键的时候做关键的事。就像你处理你刚才说的这个问题那样。你无疑感动了肖悦。你做得非常对，人命关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佛祖都这样说了，凡夫俗子执行就是。放着谁都会那样做。可是我听出来了。她曾怀孕过，然后又去做了堕胎手术。你陪着她去了医院，而她肚子里那个孩子却不是你的，是不是这么个情况？”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
电话那头的弟弟笑出声音来：“原来这雷锋不是一个人，还可以成双成对。”
“别开玩笑了华。我只是心情太闷，想和你说说话，这些天可把我给憋疯了，我不知道这回的这个事情，我做得对不对！这段时间我这个心结一直解不开，肖悦无声无息的走了，我一直在想她，不停的在想她，烦透了，我的生活全乱了套，什么也做不了。”
“我想了解一个问题；如果这个时候再让你重新选择一次，你会选择接受她吗？”
“我不知道。”克忠沉默了半天才回答，不过他真的不知道。
“那么，你所说的这个肖悦，她是不是那种很‘随便’的女孩子。她是不是有许多的男朋友，随便哪个男人请她吃个饭，或者花几块钱买点小礼物送她，就可以陪男人上床的那种人。现在可有太多这种女人，每个城市都少不了，不知廉耻，不会自重。如果肖悦是这种女人，那么你拒绝了她，无疑是一种明智之举。”
“不是，肖悦不是你说的那种人，那种女人我们身边倒是有一些，她们和肖悦有天壤之别，怎么可以拿她们和肖悦来比较，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情。肖悦她一生只谈过那么一回恋爱，她爱上了一个当兵的混蛋，他们整整相爱了三年，后来那个白痴玩弄了她，然后跑去和一个‘当什么官’的女儿结婚了。抛弃了善良的初恋。这就是整个事情的经过。”
“哦，我完全听明白了。你不是接受不了她，你是接受不了她的那一段‘过去’。”
“我想是这样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有任何办法了，你刚才不是说了吗，她甚至都已经选择退了学，这种女孩意志坚定，行动迅速，拿得起放得下。现在看来，她的确是因为你而退学，说明你们之间已经彻底的完了。农村孩子读一个包分配的师范多不容易，这个牺牲太大了。她肯定爱过你，否则她不会这么做。可是你拒绝她的理由太‘残酷’。那是她的一道伤口，血淋淋的伤口，你刚好踩到她的伤口上。你们没戏了。她的心碎了。现在你居然还在犹豫不决。就算你有机会把她找回来，可是你仍然不能确定你会不会爱上她，因为她毕竟有‘过去’。而你呢，则还是白纸一张。我知道我们从小所受的教育，你肯定接受不了她，如果因为‘同情’而走到一块，那么这样的婚姻最终也不会有幸福。所以，你必须努力把这一页翻过去，开始新的生活。”
“我知道弟弟你说得有道理。现在，我只是感觉我对不住她，我好像做错了什么。”
“你大概是因为她退学这事而自责，倒不完全是因为你们还没开始就‘分手’这个原因。虽然她离开师范这个事情和你有一定的关系，但责任并不完全在你。我和你一样从来没有谈过恋爱，但我研究过人性，研究过爱情，在爱情世界没有对和错，只有爱不爱。你既然接受不了她——那你放手是对的。如果缺乏包容和理解的两个人走到一块，那么最后痛苦的就会是一个家庭。长痛不如短痛，快刀斩乱麻。肖悦无疑是个‘女汉子’。她懂得这个道理。其实我能理解她这样做也是情不得已。你们现在毕竟还没毕业，撕破了脸就没法再相见了。好在这天下并不只有一条出路，有能力的人勤劳的人在任何地方任何岗位上都能干出名堂。放弃也许并不完全是坏事。师范出来去农村教书每个月收入不过几百块，这笔钱走到哪里都一样挣。她肯定是已经有了出路才离开的。你没有对不住她，不要自责了。你也没有做错什么，这叫造化弄人。恨不相逢‘未嫁’时。忘了她吧！不管她有多么优秀，多么漂亮，可是你无法真正接纳她。因为你心里那个‘情结’解不开。你没有第一个把红旗插到她的领土上，让别人抢先了一步。我可以断言你们之间并不合适。你所碰到的这个问题‘太大’了，这是一个传统观念与现实状态的冲撞问题，如果咱们中国人还在接受儒家文化，那么这个问题恐怕永远也解决不了。现在是改革开放了，西方所谓自由的思潮也在汹涌而来，大批的男生女生也跟着开放了，行为上虽然已经在为所欲为，但传统观念和思想可没跟上脚步。也就是说，大家还没开放得那么彻底。每个人说的是一套做的是一套想的又是另外一套。问题发生在别人那儿大不了一笑了之。发现在自己身上可没有人不把它当回事。难道你没有发现，当今这个社会，离婚率高得出奇。都是因为你所碰到的这种现象导致的。男人都希望女人是他的唯一。如果发现自己的女人‘不纯洁’，不是原装货，自己只是一接盘侠，那么他的灵魂深处马上就埋下一道暗沟，虽然大多数人不承认，但事实摆在眼前。迈得过去家庭和睦，迈不过去分道扬镳。生活中难免坷坷碰碰，‘那事’无疑会成为一条隐藏很深的导火线。防患于未然，现在这个结果，在我看来，对你们两个人来讲都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赶紧翻篇吧！”
“弟弟你这样一说，我好像突然之间豁然开朗了。这原来不完全是我个人的问题，而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现象。太深奥了，不可思议。我从来没有往这个方面认真想过。现在我只想知道，如果你遇到我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去处理？”弟弟一席话让哥哥感触良多。
“我吗？让我想想。”华儿沉默有倾，才道；“如果她真像你所说的那么优秀，在相互之间又有感觉的前提之下。那么，我想，我肯定不会放弃她。我甚至会主动追求她。恋爱，结婚，全都可以。我会尝试用时间来冲刷那道‘暗沟’，如果实在无能为力。那么，我会以一种别的方式来寻求内心的平衡。世间任何事物都在变化，人也在变化，环境变了，地位变了，身份变了，那么选择肯定也会跟着变的。生活当中，要学会拥抱变化，迎接明天。爱情也一样，没有所谓永恒的爱情，我喜欢说一个词叫做随遇而安，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自己的内心走，让心来指引我们的行为和方向。未来，没有谁可以把握得了，我们能够把握的，只有当下。我个人认为，你错过了肖悦是你的损失，这回哥哥你真是‘暴殄天物’了。不过以我对你性格的了解，你做这种决定倒也无可厚非，因为你没有更好的选择。”
克忠不得不承认，弟弟这套谬论在他这里居然成立。
两个月后，六盘水市师范学校九七（5）班的彭克忠同学顺利拿到了毕业证书和学校出的推荐信，来到了家乡化乐。他找到了化乐小学教导主任宋微，被安排做六年级（1）班班主任，同时负责化乐小学五、六年级的英语课程，当了教师的彭克忠同志在这个岗位上默默无闻干了三年。最后择人不当，大惊大变，终于彻底走进婚姻坟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