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路
学校刚一放学,彭克忠又缠上了周少军。
少军最近比较忙;因为他已经交了女朋友,约好放学后陪恋人一块去市中心中山大街的人民广场听山歌。唱山歌是贵州地区的一种民间文化,极具特色,陌生男女初次见面,如果看对眼的,往往会以‘唱山歌’的方式向对方传递爱恋之意,从而达到寻找爱人之目的。
但彭克忠从来就不喜欢唱山歌,甚至也不喜欢听。“这山歌每天都有人在唱,那些无聊的男男女 女茶余饭后没什么好消遣,跑到广场鬼哭狼嚎吼一嗓子,什么情啊爱啊的,好生肉麻,我不觉得有什么好听。如果你实在想听,我去买一盘录像带回来,你两口子夜静更深躲在被窝里头好好听,岂不更有情调。现在先带我去找徐登华和陈燕乖。我做生意这个事情,比你听山歌的事可要大多了。”
少军走一步,克忠跟一步,不停地絮叨着。
终于,少军不胜其烦,说道:“亲爱的彭克忠同学,你没有谈过恋爱,不了解这男女之间的事。我不怪你。但我不能不友好地提醒你,对女孩子承诺的事情,一定要兑现,不管那是大事小事。再说这听山歌,要亲临现场去听才有感觉,买磁带来听就完全变味了。真人演唱,真情交流,方能擦出爱情之火花。我和薪妹也是在广场听山歌认识的。不要抹杀我们穷人这点小爱好。如果有钱,我早带她去看电影,去听大师讲座了。那徐登华和陈燕乖都是九七届的,同学一年多了,我知道你彭克忠同学一向自命清高,平常不爱与人交流,可这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即便你与他们谈不上有什么情谊,好歹总也该认识吧!这两个人现在都住601,也不知在不在,你一个人去找吧!我看没有谁会把你怎么样,不必害怕,也不用害羞。”
克忠仍然穷跟不舍:“少军同学,我这是在请求你,就请你帮我一个忙。倒不是我不敢去找他们,其实诸多不便。你也知道,我们虽是同一届,但彼此之间一点都不熟,甚至见面连招呼也没打过,贸然去找别人,很是不好,就麻烦你给引荐一下,再去听你的山歌也不为迟嘛!剩下的事情我可以单独和他们谈。”
少军没法,只好先陪他去601寝室找徐登华和陈燕乖。
徐登华在宿舍,准备洗衣服。陈燕乖下午就旷课约了几个人炸鱼去了,还没回来。
少军一进门就紧紧抓住徐登华双手,道:“谢天谢地,亲爱的徐大个子同志,你在呀!如果你不在的话我都不知该如何脱身了。我给你带来一个新朋友,一个老同学。彭克忠,师范学校九七(5)班学习委员,你认识吧!”
徐登华身材魁梧,一米八六大高个,蓝球好手。他当然认识彭克忠。
见寝室来了客人,徐登华颇感意外,一边忙着找凳子,一边说道:“认识认识,咱们师范学生会学习部长,难得一见的好学生,大名鼎鼎,做着照相生意,会写软笔书法,怎么能不认识。”
没等徐登华从床底下把凳子拖出来,少军已经急不可耐道:“认识就好,认识说好。我受彭克忠同志委托,带他来找你。我的任务光荣完成了。剩下的事,你们两个慢慢聊吧!恕不奉陪了。可有人在学校门口等着我呢!男人得有绅士风度,不能让佳人久候。”
徐登华回过身来的时候,少军已经急匆匆出门去了,只留下克忠一个人站在进门处。
“这个周少军,典型的好 色之徒,这明摆着重色轻友嘛!”徐登华摇头苦笑。
“就是,好 色之徒。非要陪他女朋友去听什么山歌。如果不是我死缠烂打,他还不愿意和我过来呢。”尽管已经同学一年多了,这还是克忠第一次和徐登华面对面交流,心头居然有一些紧张,也不知是不是徐登华‘海拔’太高了,无形中给克忠带来了某种压 迫感。
“如果仅仅是要找我这事,你一个人过来就可以了,完全没有必要把他扯上,影响他的好事。哈哈,原来这个周少军逃命一样的跑掉是要去听山歌呀,靠,早说嘛,早说徐大爷我唱给他听,不就完事了嘛!何必跑到广场去。”徐登华将一张擦干净的胶凳子放在寝室中央,邀请克忠坐下。自己坐在床上,那是一张分上下铺的床。上铺没人睡,堆放行李。徐登华坐在下铺,是他自己的床位。斜对面那张床,堆满杂物,零乱不堪,它是属于陈燕乖的,被室友们亲切地称之为‘狗窝’。陈燕乖正在热恋中,难得回来一趟。同寝室的人均知道徐登华有洁癖,平常没人坐他的床。大概是怕惹他不高兴。这个下午,大家都还没有回来,如果不是因为想起还有一堆脏衣服要洗,徐登华肯定也不会这么早回到宿舍。
“他说听山歌要到现场才有感觉。想让他听磁带都不行。今天过来也没啥要紧事,就想和你聊聊天,都同学这么久了,还不知道你住601,没有打扰你吧!”
学习部长还是感到尴尬。
徐登华很大度地挥着手:“没有没有,不要客气嘛!都是同学。我原以为你和周少军是过来拉我去泡妞,刚才还暗喜来着呢,看来是我误会了,自作多情。听说这个周少军交的那女朋友是卫校的,长得一身好鲜 肉,我一直想让他帮我也介绍一个卫校学生。专业对口,业务精熟,懂的多,容易上手,这还没机会给他说呢。”
克忠虽然知道少军交了女朋友,一直以为是师范的,这也是头一回听说是卫校的。但他并不理解徐登华的话,明明一个是师范,一个是卫校,这专业风马牛不相及,相差甚远,如何能够对口。
“我刚看到你准备要洗衣服,贸然来访,没有影响你吧?真不好意思。”克忠还是不放心,在‘陌生人’面前,他这婆婆妈妈,拖泥带水慎之又慎的臭毛病,始终改变不了。
徐登华笑道:“没事,没事,这个衣服、随时可以洗。你刚才说过来陪我聊天。我猜想或许还有别的事情,你就明说了吧!如果在我能力范围之内,一切都好商量。”其实徐登华也在暗自琢磨,彭克忠莫名其妙来到宿舍,多半是要借钱,借他多少才合适呢?
幸好克忠很快说明了来意。
克忠迟纯地道:“少军、少军给我说,你和陈燕乖做化妆品生意,很是赚钱,我想过来学习学习。不知登华同学可不可以——在方便的时候教一教我,怎么做这化妆品。”
是为这个,徐登华哈哈大笑,道:“这个周少军,净扯些没用的。那个所谓化妆品生意,就是没事闹着玩儿,其实并不赚钱,克忠同学如果有兴趣,改天我去听课的时候带上你就是了。”
克忠很不理解:“做化妆品,还需要经过专业培训?”
“不用,但我们做的这个,偶尔要去听课,是公司的要求。”徐登华解释说。
克忠仍然没有领会过来:“听课,都讲些什么内容?”
“这样说吧!我们做的这个产品叫‘安丽’,是个国外过来的东西,好像是美国货。也刚刚进入六盘水市场不久,不完全是化妆品,也有日化用品。陈燕乖有个‘马子’就是干这业务,我给她买了一支牙膏,觉得还好,后来她老是过来找我们。拖我们去听课,原来这个安丽公司营销模式和传统的商场购物有所不同,他们一般不发展加盟商,不走传统的销售渠道,而是通过业务员将产品直接推销给消费者。隔三差五还派什么资深的业务精英过来给从业人员讲课,夸大其词的说一些成功案例。我算是被洗脑了,被陈燕乖和他的女朋友拉进了那个组织。”
徐登华娓娓而谈,尽量讲解得全面一点,好让克忠听懂。
“我还是不懂这个安丽产品,要做这个东西有些什么要求?”克忠想询问得详细一些,他确实想做生意,现在只要是能够赚钱的生意,无论是什么他都想要深入了解一番。
“其实没有什么要求,只需要花50块钱,办一张会员卡就可以入行了。”
徐登华很热情,有问必答。只要不是借钱,别的事,都好商量。
克忠还是一知半解,疑惑地道:“就这么简单?”
徐登华笑道:“当然,做生意本来就简单,没有做数理化那么麻烦的。”
克忠道:“可是怎样去推销这个产品。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怎样拿它去赚钱?”
徐登华挠了一下头,道:“赚钱嘛!我还真不知道怎样去赚钱。关于这个安丽,好像是这样操作的。他们公司有明确规定,当你成为安丽会员,你能享受到七折进货的优惠政策,然后再原价卖出去,也就是说,这中间有30%利差,如果谈到赚钱,我看就是赚那30%。”
终于总算是弄明白了,克忠又想到一个新问题:“可是,我们如何去寻找客户?”
徐登华笑道:“这要看你怎样去做了,其实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你的顾客,包括师范的学生。对日用品,对化妆品,男女老少都有需求。克忠同学如果真感兴趣,这个周末刚好有一堂课,到时候你可以去参加,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场可以提问,那边有专业的老师。”
临别的时候克忠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登华同学,你能不能实话告诉我,这个生意——我是指化妆品这个生意好做吗?你进‘安丽’有多久了。其实我更关心的是,你有没有赚到钱。”
此时两人已经站在寝室门口的走廊上了。徐登华回答道:“我一直没把这个安丽当做生意去做过,从年前开始接触这个产品,平时自用得多,很少出去跑业务,谈不上赚钱。陈燕乖倒是靠这个,赚了一点生活费用,据我所知,他印了一些传单,留下PP机号码,没课的时候和他的‘马子’去公园、广场、黄土坡闹市区,见人就发,他们靠这种方式卖产品。
完全明白了,克忠也能看得出来,徐登华告诉他的,全都是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