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月如歌-易文君24.神鬼一手

易文君脸上依旧覆着面纱而来，在楚昭的对面安然落座，应香并不在场。

易文君：楚公子久等了。

她开口，声音透过面纱，显得有些朦胧，听不出丝毫歉意或是热情。

楚昭脸上挂着温润笑意，目光细细描摹着她的那双眼睛。

楚昭：无妨。

楚昭：能得文君姑娘一见，等再久也是值得。

他刻意放缓了语调，带着一丝试探道：

楚昭：只是不知…姑娘可是楚某故地旧识？今日在楼下，楚某见姑娘风姿，总觉得…似曾相识。

易文君：天下相似之人何其多，楚公子怕是认错人了，小女子自幼长于江南水乡，首次北上掖州，应是无缘得见公子金面。

楚昭笑了笑，并不深究，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提。

他目光扫过桌上的棋枰，黑白棋子安静地躺在棋罐中，如玉温润。

楚昭：长夜漫漫，枯坐无趣，不知楚某可有幸，与姑娘手谈一局？

他自然是知道徐娉婷的棋艺，若眼前之人真是她，棋风必然暴露无遗。

易文君抬眸，目光落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沉默了片刻，就在楚昭以为她会找借口推辞时，她却轻轻颔首：

易文君：小女子棋艺不精，公子既有雅兴，那奉陪便是。

楚昭心中疑窦更深，面上却不显，将黑子棋罐推向她。

楚昭：姑娘请。

易文君并未谦让，纤指拈起一枚黑子，几乎没有任何思索，落在了棋盘正中央的天元之位。

楚昭执白子的手猛地停在半空，眼底闪过一丝愕然。

起手天元…还真不是寻常路数。

要么是绝世国手，要么就是根本不懂棋的胡闹。

徐娉婷棋艺不精，但也不至于如此。

他按下心中疑虑，谨慎落下一子。

易文君似乎完全不懂布局，下一手又飞快地落在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边角。

楚昭刚跟上，她第三手又跳到了另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位置。

棋局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着。

易文君落子极快，几乎不假思索，每一步都羚羊挂角，无迹可寻，完全看不出任何章法套路。

神一手，鬼一手。

她下的根本不是棋，更像是在棋盘上随意泼墨，画着一幅无人能懂的抽象画。

楚昭原本打算通过棋路印证身份，此刻却彻底陷入了迷茫。

他眉头微蹙，每一步都需沉吟良久，试图从这毫无逻辑的混乱中找出规律，却发现根本是徒劳。

这棋风…当真不讲道理。

时间在落子声中悄然流逝。

楚昭发现自己竟前所未有地专注，不是思考如何赢，而是思考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他甚至一度怀疑，这女子是不是根本不会下棋。

然而，偶尔间，她看似随意的一手“瞎棋”，却又莫名其妙地绝处逢生。

不知过了多久，更漏声隐隐传来，提示着时辰已晚。

易文君拈起棋子的手忽然顿住，随即意兴阑珊地将棋子丢回棋罐，声线中带着一丝慵懒的疲惫：

易文君：时辰不早了，这棋…怕是下不完了。

楚昭从棋局中回过神，抬眸看她。

烛光下，她露出的眉眼间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倦色，似乎与他下棋颇为无趣。

可偏偏是这样的无趣，能将一局棋僵持到现在。

他顺势将手中白子放下，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楚昭：姑娘的棋艺…真是别具一格，令人…叹为观止。

易文君淡淡瞥了他一眼，并未接话，别指望她会客气地恭维他几句。

楚昭继续道：

楚昭：真是遗憾，未能尽兴，希望下次，能有幸与姑娘将这局棋下完。

易文君站起身。

易文君：那就…等楚公子下次有机会的话吧。

言语间，没有丝毫留恋，刚才那场耗费心神的对弈于她而言，似乎不过是一场无聊的消遣。

她微微颔首，算是告辞，转身便向门口走去。

背影纤细挺直，步态从容，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和犹豫。

这种感觉，楚昭再熟悉不过。

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

楚昭：文君…

楚昭低声轻喃，眸中光芒变幻不定。

急切？不，他现在反而不急了。

隔着面纱，他或许才能窥见一丝如今真实的她。

忽然觉得，这次掖州之行，或许会比想象中，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