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郑楚玉33.抬起头来【打赏加更】

谢危来得恰到好处。
魏劭领兵出征,袁慎随军参谋,整个魏府,无人能阻拦他的接近。
郑楚玉发现谢危和袁慎完全不同。
袁慎如春风,大抵是一开始就知道她笨,对她是极具耐心;而谢危,像一柄出鞘的剑,寒光凛冽,直直地看上她一眼,就能吓死她,比魏劭还吓人。
谢危自认为他的课,讲得不错,引经据典,深入浅出,见解独到犀利,往往寥寥数语便能点破迷障,可偏偏——
遇到了最笨的学生。
是他授业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她是他第一个学生,很有可能也是最后一个。
谢危:请问女郎,何谓‘上善若水’?
这是昨日才讲过的《道德经》。
谢危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让整个书房都安静下来。
郑楚玉坐直身子,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记得先生清冷的声音和那令人心悸的目光。
郑楚玉:水…水…
郑楚玉结结巴巴,试图看向别处来缓解紧张,又不敢看向别处,谢危无奈地轻叹。
她并非不认真。
相反,她总是坐得端端正正,努力睁大眼睛听着,像一只懵懂又努力的小鹿。
可当谢危提问到她时,她要么答非所问,要么支支吾吾,小脸憋得通红,眼神飘忽不定,就是不敢与他对视。
那些精妙的治国之策、深奥的经义玄理,在她纯澈的脑子里似乎很难留下清晰的痕迹。
谢危:将《道德经》第八章抄写十遍,明日交予我。
郑楚玉:是…先生。
郑楚玉如蒙大赦,飞快地应下,声音细弱蚊蝇,把头低下。
她刚拿起笔,谢危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离得更近了些。
谢危:郑楚玉。
她浑身一僵,握着笔的手指瞬间冰凉,小脑袋垂得更低了,只看到谢危的衣摆停在自己的书案前。
从未有人这般叫过她的全名。
谢危:抬起头来。
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命令。
郑楚玉的心几乎要跳出胸腔,她挣扎了片刻,最终还是怯生生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眼波颤动。
谢危清晰地看到她眼中一丝委屈水光,以及那满溢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畏惧。
他意识到,这畏惧并非针对刚才的提问,而是针对他——
这个站在她面前的先生。
这种认知,让谢危心中掠过一丝极其陌生的、难以名状的不快。
他需要掌控她,引导她,但这畏惧,是阻碍。
谢危:为何不敢看我?
他问道,声音比平时放低了些许,试图减少一些压迫感,但那份骨子里的疏冷依旧挥之不去。
郑楚玉的睫毛受惊地颤抖着,不敢吭声。
谢危:说。
谢危的耐心在这样无言的抗拒中渐渐消磨,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惯常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冷硬。
这丝冷硬击溃了郑楚玉本就脆弱的防线。
郑楚玉:怕…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哭腔,细弱的声音带着真切的颤抖。
郑楚玉:怕先生…
怕?
谢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五年前那个冬日,七岁的小女孩虽然也被他初醒时的眼神吓到,却敢解下自己的厚衣给他盖上,敢托着他的头喂他水,敢和他临别时与他笑盈盈地挥手,敢从马车里探出头听他抚琴。
那时的“怕”,是孩童面对陌生和危险的短暂惊惶,与眼前这种,仿佛面对天敌般的恐惧,截然不同。
谢危:以前呢?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意识到的探究。
谢危:五年前,你为何不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