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张好陌生的脸

酒精上头时真的能让人丑态毕露。

那一桌子全是上了年纪的老男人，此刻正大放阙词地谈论美女，聊得一拍即合时那恨不得拍手称快的猥琐模样，让我开始反胃，是真的生理上反胃。

伍先生倒是没喝多，因为有我在旁边帮他分担一部分。我跟他打了个招呼后就去洗手间了。

他们喝的是白酒，就算催吐也吐不出多少。我只能用冷水让皮肤表层降降温，短暂减弱晕眩感。

好在意识都还是清醒的，我及时回到了座位上。伍先生拉过我的手，有几分担心：“没事吧？刚吐了吗？”

“没事，就是有点晕。”

我坐下没多久后，他们的话题不知怎的就转移到了我和伍先生身上，问我们什么时候好上的。

伍先生打哈哈地说没多久，但接下来他们问伍先生，我是哪个场子的，他们怎么都没见过。

这一问，我和伍先生都有几分尴尬。看得出来伍先生本来不想让他们知道，我们是在那种地方结识。

男人在朋友和兄弟面前都是好面子的，谁不想带出来的女人年轻貌美高学历，两人清清白白地认识，仰慕自己才在一起。

只可惜，天上人间让他成了一名嫖客。

好在伍先生应变能力很强，又或许他们这群人都太熟了，都知道对方私底下是什么德行，也没必要装了。

“你们待会儿就知道了。”伍先生答复他们。

酒局差不多结束了，那些人似乎都还不尽兴。伍先生趁机提出换个地方继续喝。

我们当然是去了天上人间，我提前告诉了沈玉，让她找经理帮我留一个包厢。

我作为一个新人，外在条件在天上人间里还是中下水平，又不太会打扮，起初经理们是很不看好我的。要不是沈玉，我不一定能留下。

而那天，是我在天上人间上班的第四天，就有客人找我订房，还是大包厢。我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走起路来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沈玉之前帮过我，我的房自然是不能忘记她的，我们到时，她就直接跟我们一起坐下了。

她见我们这一行人中有张总时的震惊都在我的意料之中，我悄悄告诉她我也是才知道的，回头再跟她细聊。

白酒啤酒加洋酒，混喝让人醉得更快。

什么是醉？有人说断片了不省人事才是醉，有人说开始晕了就是醉，而我认为，当你开始控制不住自己时，你就已经醉了。

真正酒醉的人，是不会觉得自己醉了的。

他会觉得自己意识还很清醒，每一个人都还能认清，你抛出一个问题他也能给你明确的答案。他会觉得自己还能喝，还能喝好多。

那天后来发生了什么，我自己都记不太清了。都是沈玉跟我讲的。

她说我后来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还非要站着说话，拉到拉不住，她前一脚拉着我坐下，我后脚马上起来了。

她说那天兴致出奇地好，麦克风就没离开过我的手，不停地唱歌，什么歌都要唱两句，谁点的都要唱两句，最后所有人都坐着听我一个人唱。

她说我把伍先生晾在一边，趁张总出去接电话时也跟上了上去，对张总又打又骂。要不是她也知情怕出事跟了出去拦住了我，指不定事情要闹大。

她说我回包厢后一直抱着她哭，嘴里重复着一句话：没有一个人是真心爱我。

要不是我还算信得过沈玉，我都不敢相信这些疯狂又丢脸的事，都是我做的。

我听后羞耻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也觉得有点对不住伍先生，我给他丢脸了。

这件事我没有主动提，伍先生竟也没有再提，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直到几年后我们分开，我都不知道，我和张总的事他是否知晓。

那天过后，我对伍先生的敌意也彻底消失了。我觉得他和来这里玩的其他男人都不一样，他是尊重我的。

那一次，他只在北京呆了两天，我前前后后拿了一万。

他临走前的那个清晨，我迷迷糊糊中是知道他醒了的，他轻手轻脚地起床收拾东西，生怕把我吵醒。

“我要走了。”他在床边坐下侧着身子抱住我，和我道别。

“我舍不得你。”意识到他要走，我马上一把把他抱住，搂着他的脖子不肯松手，心里也莫名有点伤感。

“我也舍不得你。”我相信那一刻我们之间的不舍都是真的。

“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会的，下次我来北京了，会给你打电话。”

“不止在北京要给我打电话，你回去后平时也要给我打，我会想你的，你也要想我。”我自己都不理解，明明从没谈过恋爱的我，面对伍先生时竟可以情话张口就来，且不是装的。

“好，我答应你。现在还早，你多睡会。”伍先生在我脸上亲了一口后就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听到关门声后，我马上从床上弹起来，面无表情走到洗手间，刷牙洗脸换衣服，然后退房回学校。

那时刚好赶上早高峰，公交车路过一座天桥时堵了。我在车窗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那是一张好陌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