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四十三

苏琼南不忍心再说下去了，她感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的儿子只有十岁。她和自己带的演员相处的时间，比和儿子相处的时间还多。

而那些演员，在苏琼南手底下几年后，极少部分远走高飞、另谋高就，绝大部分都四处奔波、居无定所。无论是哪种情况，她都经历了太多的离别。

也因此，她丈夫常常对她有意见。她丈夫比她更了解双方父母的身体状况，更了解儿子的学习情况。

和很多女人一样，苏琼南在少女时期，也想象过自己有个乖巧懂事的女儿，打扮得漂漂亮亮、可可爱爱的，在草地上尽情地、自由地奔跑着，放着风筝，开怀大笑。

梁皖妮的外表，满足了她对女儿的想象。所以，虽然她们只相差了十岁，她依然把梁皖妮当成女儿来对待。

苏琼南知道梁皖妮远离家人，和自己说的话比和家人说的话还多，她有意无意地关心着梁皖妮的日常，尽管大部分时候是以经纪人的身份。

即使不把她当女儿，时间久了，也会自然而然地把她当成自己的妹妹。

然而，梁皖妮偏偏嘴硬：“这是我自己造成的，我不想连累谁。”

苏琼南提醒她：“刚开始时，你可不觉得你做错了什么。你也是受害者，不是么？”

这件事情，她的确没帮过梁皖妮。因为她知道资本的力量，知道自己无力回天。

搞不好，会连带着梁皖妮的处境更加艰难。

梁皖妮被苏琼南问得哑口无言。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把自己当成了施暴者？

明明，自己就被蒙在鼓里。

这么说好像也不太恰当……

梁皖妮忽然想到那盘磁带。想到了王见微、王清月父女俩的密谋。

“在想什么呢？”苏琼南问。

“没什么……就是……自己心里难受……”

“别难受了。你越是觉得难受，就越是会把责任都堆到自己身上。”

说着，苏琼南抬头看了看点滴瓶：“快结束了，我去叫护士。我给你办了住院，你在医院里好好休息休息。”

不久，护士过来给梁皖妮拆了针线。

苏琼南拿着一袋药走了进来：“你不是问我医生说什么了吗？医生给你开了治胃病的药。你看着说明书吃，别忘了。”

苏琼南不说还好，经她这么一说，梁皖妮又感觉自己饿得胃疼了。

苏琼南把袋子放在床头柜上，把药一盒盒地拿出来：“你快点好起来，别年纪轻轻地就落下病根，到老来有你好受的。”

这时，余飞文冲进了病房。

他四处环顾了一下，把药推到一边，把手里提的食物放到了床头柜上。

苏琼南皱眉：“你这是干什么？”

余飞文打开袋子：“我给皖妮买了小馄饨。别再饿着了。”

梁皖妮瞥了一眼：“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没钱吃东西一样。是，我是没钱，但我现在还没有穷到那程度。”

余飞文才不听她在说什么，自顾自地端起装小馄饨的塑料盒子，又快速地放回床头柜上：“还烫着呢，先冷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