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告别

“大学第一学期排名27，第二学期排名24，大二上排名14，下的排名还没有出，但是六门必修，有三门九十刚出头，两门八十五左右，但我想知道相较于简单的心理课是怎么只答了七十的？”

顾青伽罗列细数许默的成绩，昨天晚上简单做了个成绩比对的表格分析，他向来对数据敏感，喜欢用细致数据讲话。

许默认真回想了一下，应该说的是罗老师的那门心理健康教育课程，他咬住下唇很艰难的回答，“那门课我的平时分很低，大概是老师点名了几次我没有去上课……”

“原因。”顾青伽只甩出两个字，严肃时候语气会不由得冷冽威严，带有强烈近身的压迫感。

“我逃课出校门给初中生家教辅导作文了。”

许默和盘托出，临近期末时候的兼职群里面有一条招聘补习作文的信息，时薪不少，活儿又轻松，只是每周三下午与心理课冲突，但他无法拒绝将近两个月的生活费。

“以后不许了，小默，有些苦是不必提前吃的，”顾青伽从口袋抽出一张银行卡两指夹着推至许默面前，“这里面有足够你大学剩余两年半的生活起居，无论四周后我们是否确定圈内关系，卡也是完全由你支配。许默，我从不亏待任何跟我的小朋友，我完全有这个经济实力，更希望除了我的管教以外，没有任何值得你烦忧的事情。”

“不必觉得亏欠，某种意义上说，这是等价交换。qu yue我，fu从我，这是跟我的基本准则，”顾青伽收起浅笑，倏地捏紧许默的下巴颏，逼他正视自己的双眸，薄唇微启，“重复一遍。”

许默只眨了一下眼，眼眶团起一汪泪，清透的嗓音缓缓流淌，带着些虔诚谨慎的意味，“先生……qu yue您，fu从您。”

顾青伽眉眼带笑，他抚了抚许默的脑袋，宽阔的身姿挺拔，周身散发的气质几乎要压倒许默，带着些逗弄，“跟我是很辛苦的，小默。”

“一会儿司机送你回去收拾行李，假期开始前暂住我这里吧，这里缺什么拿什么，不要搞一堆垃圾来，”顾青伽眼皮微压，狭长上挑的眼睛更显威胁，“寇铭给你交的房租我已经退掉了，以后有困难只许找我，事—事—以—我—为—先，懂了？”

“小默知道了。”许默很乖的使劲儿点点头。

“您在这里等我吧，我会尽量收拾快些的，耽误您时间了，不好意思。”

许默朝司机李师傅微微鞠躬致歉，拒绝了司机想要上楼帮忙的好意。

“没事儿，顾总派我来的，您慢慢收拾就好，顾总交代说不必拿太多东西，这里的房租他还续着，东西放在里面想要什么回头我再带您取就行了。”

李师傅三十出头，比顾青伽还要年长两岁，在许默面前其实算是长辈了，尽管见面次数不多，但他挺喜欢这个长得乖又懂礼貌的小朋友的，况且跟着顾总多年，脾性也摸的一二，相信以后他经常有机会和许默见面了。

只是相隔一日，从前每日都要爬八遍以上的楼梯竟也有些陌生了，踩完最后一阶台阶，拿出钥匙推开了门，他环顾了一下已经住了一年的小屋，眼神每停留在一个物品伤感就越添一分。

破旧缺叶的风扇，夏天只要打开就会吱吱乱响，像拖了块陨石一样沉重的转着，但打工回来吹几分钟简直是救命的清凉。

他推开浴室门，只有一个简易悬挂的塑料管水龙头，每次洗澡都要站在蹲厕旁边猫着腰冲凉。他摇了摇洗发水瓶，里面还剩一大半呢，但他犹豫着放回去了，在顾先生眼里这就是垃圾吧。

想到垃圾，他忙打开冰箱，前天剩下的外卖蹿成怪味儿，披萨边都变得干巴坚硬了，要是昨天回来的话，还能再吃一顿呢。他在柜子里面拿出两个黑色垃圾袋，把冰箱里的食物清空。

卧室是一个很小的隔间，里面除了床和一个铁衣架就什么都没有了，就脚下踩的都是水泥地，一拖地满满泥塑味，呛的人咳嗽。他本来想这个月工资发了之后就买一个便宜的大地毯盖着，现在也不需要了。

他先把床头放装着顾青伽衬衫的袋子搂在怀里，又把自己全部的衣服打包好，书本也没多少，都是些专业课的书。他把垃圾拎出来，打包好的行李也挪到门。

灯一关门也随之落锁。许默右掌轻轻摩挲着铁门，收手时候掌心染上了暗红色铁锈，他拍了拍手，抱着东西头也不回地走了。

“再见，许默。”

许默小声呢喃了一句，掀开脏绿垃圾桶盖，提着垃圾轻轻松手，他甩掉了腐烂发臭的食物残渣，甩掉了下雨天老小区绕着的臭水沟味儿，甩掉了深夜回家磕绊脚底的崎岖石子路，甩掉了个隔壁中午菜刀剁案板小孩儿哭喊的吵闹声。

他丢掉垃圾，也丢掉垃圾的过去，垃圾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