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协魂穿15-乍暖
“如何?曹丞相。”司马懿在自己府上曹操院中寻了个石凳坐下,微笑道,“丞相担心乱党加害于陛下,却不曾想到如今乱党竟成了您自己吧。”
曹操无言。
回想起朝堂上刘协一言一行仍历历在目。官僚的冷眼,大将军并太傅的暗讽,皆难抵那位陛下轻轻巧巧一句质问啊。
他以前只会于上朝时同群臣一起给刘协行三拜九叩。然而方才听罢刘协口中真切而不带丝毫感情的“谋逆”二字,他忽觉万念俱灰。
他叩首,一字一顿:“臣藐视天威,罪该万死,请陛下赐罪。”
不想刘协只是兀自经过他身侧,甚至步子走得更急了些,甚至连一丝目光都吝惜予他,似是怕他这乱臣贼子须臾便要夺权篡位。
刘协离了朝堂,曹操亦没有起身。
他还记得二人初来乍到时刘协细细教予他繁复的礼数,他还记得刘协每日退朝后与他一同在御书房读史,他还记得刘协在他出征平叛时不舍的叮嘱,他还记得他得胜回朝时刘协为他理顺凌乱的衣襟,略带羞赧地道“爱卿此去辛劳,务必好生歇息几日”。
……
“万般不动,惟心易变。”
曹操不愿相信,这句话当真会应验在刘协身上。
司马懿见曹操久未回答,正欲发话时,忽闻有人叩门。司马懿向曹操歉然道了句“失陪”,便步出院门。紧接着传来的便是仆役将门上锁的一声脆响。
北风骤来,院角的黄叶方随风而起,便颓然纷乱坠回院落的青石板上。
曹操闭了闭眼,长叹一声。
转眼近一月已过,凛冬将至。
刘协放下手中的竹简,轻轻向掌心呼出口气,空中立刻升腾起白汽,冻僵的手才觉暖些。近来天气渐寒,是该给宫里添些冬衣了。
想到此处,正欲吩咐与掌事宦官,忽而没来由地想起过去不久的寒露。
同是一个清寒的午后。刘协正批阅奏折,为通风些开着窗子。冷不防冬风挟寒气不速而至,刘协忙以袖掩面,却是肩上覆上一阵暖意。
“陛下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天冷要添些衣服?”
刘协回首相看,曹操不知何时来至他身后,手中拎了件棉氅,此刻正披于他肩上。
“多谢。”刘协莞尔,“还请丞相去那边稍坐,今日的折子还未批完。”
“不必。坐着冷,我在陛下身旁多少还暖和些。”曹操笑道,“我去关窗,陛下批罢。”
说来也奇,那日奏折批得意外地快,刘协搁下笔长舒一口气时,见案旁已摆好了一盏热茶。
“陛下辛苦,茶还烫,小心些。”
“丞相何时这么会关切人了?”刘协微一笑,将茶盏捧于手心,顿觉整个午后的寒意尽随茶香飘散而去。
“为臣应尽之本分而已。”曹操轻描淡写道。
只不过,一臣只事一君。
故而这关切,是独你一份罢了。
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刘协遥望窗外,远山红日,苍松翠柏。却又想到那镇国大将军在侧,绝无可能让自己与曹操单独联络,只得转身回至案前。
看着眼前积压如山的奏折,只得仍旧提笔批了下去。
这日傍晚,曹操在房中临摹着置于案旁的字帖。
自从入冬,院外更添凋零,曹操因连院子也不常往。自己虽囚于此地,司马懿却也知世故,有时也差人来送与他衣物。
不多时有人叩门,曹操心下奇道:“这几日棉袍锦被既都送过,他还有什么可送?”遂加快些脚步行至阶前,开了房门。
果不其然,门外的仍是上次的仆役,手中却换作件狐裘。曹操有些讶异,狐裘珍贵,司马懿便是富甲一方,又何必送予自己一介政敌?
仆役似是看出他的疑虑,解释道:“丞相,这是陛下御赐的狐裘,朝中官员人人皆有一件。”
曹操点头,接过那狐裘。狐裘掂在手中有些分量,其上附纸道:
御赐狐裘 赠丞相 曹操
谢过仆役,曹操转身回至院内,将狐裘抖开,披于身上。
纵已寒冬,竟似春暖。
曹操回房,预备将狐裘收折起来,待天寒些再穿。忽觉手下狐裘中有什么异物,探看一番竟是有什么物什被置于狐裘衣带夹层中。
想了想,终是狠下心来取了剪子,将那处剪开个小口子,两指一探,摸出条绢来。
曹操再将那绢展开,满目赤红,竟是以血书就的御笔亲书:
前日之事 绝非朕真心之所想
实国贼相逼 不得已而为
贼欲行篡逆 迫在眉睫
恐先加害于卿 卿多保重
曹操苦笑着摇头,揭开香炉,将绢置于其中,那薄绢瞬时蜷曲,焦黑,而后化为灰烬。
恍然回溯,似乎曾经,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陛下,董承一众已行处斩,您应该明白其中缘由吧。”
“陛下以血书诏,是欲置臣于死地?”
“陛下尽可试看,设使天下无有孤,不知当几人称帝,几人称王!”
说罢,言者将那原藏于衣带中的血诏攥紧,半晌无言。终是将那血诏发狠掷于地上,疾步而去。
“诏书的事情如何了?”
司马懿说话间帮卜师仁斟了盅茶。
“自是不允。”
“无碍,我亲自同你去一趟。”
“我都逼问不得,你难不成能教他动笔?”
“何须逼问呢?”司马懿兀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御笔亲书用不着开口。”
他说罢,取了桌上一杆狼毫,点了墨,在纸上写了八字:
布告天下 咸使闻之
卜师仁忙近前去看,那字迹竟和刘协的别无二致。
“既有此法,这番前去,又是为何?”
“夺玺,钤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