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关于道婚，合葬
“在吗？我想跟你请教个事情。”我在微信上询问Y。
过了好几天他并没有回复我，我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也习以为常他爱回不回的德性。
夜色深浓弥漫，一轮明月照在空中，我正刷着剧，冷不丁的手机响了，我拿起一看
他开启了视频通话：“我这段时间过得很割裂。”
“割裂？”我有些意外，认识他到现在第一次从他嘴里说这个词。
“就是这样的。”他打了个哈欠。
“怎么个割裂法？”
“前段时间我忙着婚礼，之后又主持了个葬礼。”
“什么？结婚？你什么时候谈恋爱了？我怎么不知道？”我大吃一惊，一连串的问题像鞭炮一样朝他扔了过去。
“谁说我结婚了？我又没说我自个儿结婚了。”
“那你自己在吐槽啊。”
他的声音没什么温度，说话语气很慢：“我这是在帮别人主持道婚。”
“道婚？”
“对啊。”
我满脑子疑惑地看着他：“道婚是什么？”
“就是用道教的形式举办婚礼。”
“你还接婚庆生意啊，不错不错，你的事业版图面积又增大了。”
“不错什么啊，很忙的好吧。”
“丧事你忌讳，喜事你也不乐意，你也够奇葩的。”
他见我这样说，倒也没太诧异，只是语气有些冷：“道婚流程挺繁琐的，我一大早就起来忙活了。”
我有些不以为意说道：“你做证婚人沾沾喜气不挺好的吗？既然决定累，那干嘛不做个吹拉弹唱的，也能省心省力点。”
他不咸不淡回复道：“我不会乐器啊。”
“你竟然不会？你干这行怎么能不会呢？”
他呵呵了一声，反问我：“我干这行我就得会啊？”
“那就是你的业务能力问题了，干嘛不去学一样么，技多不压身嘛。”
“不学，我已经够累了。”他揉了揉眼睛，慢条斯理地说道：“我愿意接这事也是因为同门里有一个师兄结婚，大家一起帮忙办理，办完之后我才发觉结婚真麻烦。”
我顿感好笑：“谁结婚不麻烦，除非是裸婚啊。”
“你懂什么啊，我就不跟你具体说这婚礼里的迎请过程和科仪过程，光后者就分为六个部分。单单选黄道吉日，几个师兄弟商量了不少时间呢。”
“少来了，怎么什么事都能被你说的玄之又玄，其实细细思量也没那么夸张，所以我认为你在装。”
他质问我道：“我装什么了，我没瞎说啊，结婚选日子不重要吗？”
“什么日子那么特别啊？”
他的眼神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农历二月十五，新春的第二个月圆之夜，这一天既是道教祖师爷老子的生日，又碰巧是花朝节，神界和人间共度欢乐的好日子，我第一个想到提出来的。”
“瞧瞧，瞧把你给能的。”我揶揄道。
他眉梢轻轻一扬，带点得意的口吻说道：“难道我不机智灵敏吗？”
“你聪明你聪明，你前程似锦，总有一天你名扬天下。”我一顿彩虹似的敷衍道。
我立时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你主持葬礼是怎么回事呢？”
“去年，我去见了一个客户，是一位长相儒雅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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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望着眼前的年轻人，他的眼珠乌黑明亮，宛如波澜不惊的湖。我在商界纵横多年，第一眼就看出这位后生者很稳重，我恭维了几句：“小师傅，年纪轻轻却身怀绝技，以后一定大有作为啊。”
他不以为意道：“老先生也不简单，您让身边人来试探我，测试通过后再出面见我，我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哦？那我身边的人有没有冒犯你？”
他眸光微冷道：“冒犯不至于，只是我不喜欢这种方式。”
我知道如今的年轻人都有个性，尤其是有本事的，心高气傲也正常，我轻笑了一下说道：“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人有脾气正常，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很有冲劲。”
他听了，微微挑眉，悠悠问道：“不知道老先生找我有什么事？”
“我买了一个夫妻合葬墓，想请你帮我把我老伴的坟墓从老家迁移到这里，另外，在我去世后，请你再帮我主持下合葬仪式。”
“第一件事我可以马上处理，第二件事那还要好几年呢，要不等那时候你再联系我。”
“不，医生说我最多还能活一两年。”
他听完我的话，倒也没太惊讶，只是他迟疑了一下，态度变得小心翼翼说道：“那既然你打算合葬，是要现在就开始做好前期准备吗？”
我点头示意，年轻人不解地问道：“为什么那么心急呢？”
一时之间，所有的记忆顺着这个年轻人提出问题的那一刻往前推移，记忆追溯到了快半个世纪前的那个盛夏早晨，我扛着农具路过小河边看到桂琴在对岸洗衣服，她的双眼清澈明亮如碧水，脸蛋被刚出来的太阳晒得有点红彤彤，我心下一动，叫了她的名字，她回应了我问我干什么，我望着她温柔的眼睛，心跳如打鼓般急切，但我还是大声问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什么？”她在河对岸似乎没听清楚。
我一边扛着农具一边从小桥跑到桂琴那里，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等我平复下来后，我一字一句问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身体一僵，措地抬眸看我，清透的眼睛撞进了我的视线，在等她的答案时，我不断地用脖子上的毛巾擦出汗的手，我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她别开眼，不吭声，半掩在长发下的雪白耳根却红了起来，轻声“嗯”了一下，随后微微低头，笑容在脸上蔓延，我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她的脸似乎更红了，有一种说不出的娇憨。
“那个年代结婚，家庭不错的会准备“三转一响”，可惜我那时候不富裕，凑了钱最多只能买一辆自行车，桂琴说钱要用在刀口上，自行车不买也没关系，结婚后自然会有用钱的地方，那时候大家条件都不好，所以没那么讲究，但我还是坚持买了一对金戒指，用现在的话叫做“仪式感”，那时的我只能做到这样的程度。”
“我还记得我们领证当天，她的衣服有些旧但是很干净，穿着红色的绣花鞋，让人知道她是新娘子，拍照的时候她的表情始终带着羞涩，而我也笑得跟个愣头青一样。”
“结婚后，我忙着农活，她忙着家务，有时候也会去田里帮我干活，就这样过了几年，周围不少人出去打工或者一次下海，我眼热也学着样子去城里进货带回来卖，生活好一些后，桂琴和孩子就跟我搬到县城里，后来，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我们跑遍了大医院，医生说是年轻时干活累出来的病根了，最后她还是离开了，我很惭愧，结婚时候没有给过她一个像样的婚礼，我尽量去弥补她，她在世的时候，我提出来补一个婚礼，被她笑得拒绝了，说我怎么年纪大了不知道害臊，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是后悔，如果我坚持要举办，可能我的遗憾会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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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挠了挠下巴，好奇问道：“那这个合葬仪式有什么讲究吗？”
“选个合适的时间下葬，还要考虑到客户的宗教信仰，是否有要求和禁忌，除此之外，在他们的坟墓前放上一双缠上红布的筷子，称作搭桥筷子。”
“筷子？第一次听说这种风俗呢。”
他的眼白转动如风，仿佛是一阵无形的奚落，让人莫名其妙顿感羞辱，他懒洋洋说道：“那是你世面见的少，果然头发长见识短。”
我咬牙，感到胸口一股怒火燃烧起来：“就你见识多，就你懂得多，你了不起。”
“看看说你两句就这样，说不得你。”
“那我就是这样啊，怎么样？”
他看了我两秒，语气柔和了一点说道：“好好好，是我不对，你不想知道放筷子的意义吗？”
“想。”我承认自己不争气啊，没办法，谁让自己好奇心太重呢。
“为了让逝去的夫妻再续前缘，来世再结成伉俪。”
我有些憧憬，感慨道：“好浪漫啊。这位老人对他的老伴应该是真爱了。”
“是真爱。”他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温柔，语气也跟温和了：“我在他家的院子里，看到他种了不同品种的桂花树，香气扑鼻而来，我猜是他为了怀念老伴种的，因为他老伴名字里带着“桂”字。”
空气凝滞半晌，我和他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主动开口问道：“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我想买个玉器戴戴，我想问问我的体质适合哪种玉。”
“你戴玉？别买，你不适合戴玉。”他态度变得严谨起来。
“为什么？”
“废话，玉器性寒，你阴气重，再戴玉，你是嫌弃那些看不见的玩意不来找你，你心里不舒服是吧。”
我反驳道：“你是不是又夸大其词？戴玉的女人多了去了，人养玉，玉养人。”
他的语气里有些不客气又带着几分认真：“养你个大头鬼，人养玉，是人有足够的阳气去提供给玉，把玉养得有了灵气后，它才开始反补人体，你本来就手脚冰凉气血不足，你确定要带这玩意让它把你的精气神吸光？”
被他这样爹味十足得说教，我脸色有些不悦：“你训我？”
“你就该被训，因为你不知好歹。”
我怒目圆睁道：“妈的，如果你在我跟前，信不信我捶你。”
他不痛不痒回道：“你试试呗。”
“敢让我试试，我就让你逝世。”
“纸老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