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竹马出家,青梅神伤

“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我刷着朋友圈,看着Y发的这句话,顿时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试探问道:“你怎么啦?忽然在朋友圈悲春伤秋?”

“没什么,我感慨一下情深缘浅的爱情而已。”

“你又失恋了?”我心里有些纳闷,没听说Y又有交往对象了。

“不是我,是我一个客户。严格来说,她也不是失恋,就是她初恋出家了,她放不下所以来找我,经过跟她这两天的交流,我感觉自己以后可以当个情感专家了。”

“早就叫你拓展一下副业,你不听吧。不过你自己也没多少恋爱经历,怎么当情感专家。”

“我可以用我的能耐来为对方指引方向啊,就跟我当初开解你一样。”

“这世界上只有少数的人才能只经历一次恋爱然后步入婚姻。可能初恋就是这样,回忆起来,就发现写满了纯真,懵懂还有遗憾。”

“再说了都分手了就别太念旧了。”

“可这个小姐姐的经历有些不太一样。

“有啥不一样,就因为对方出家了所以不一样?”

“唉,你不明白。”

“那你说给我听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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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八字上来看,此人是修行者的命格,命宫带大小华盖,加上六亲缘薄,有出家的念头,如果没出家,也应该至少是个居士……”我正将自己看出来的结果娓娓道来,眼前的小姐姐轻笑一下,可眼中却浮现出一抹伤感,我停下来没再继续说下去,有点疑惑问道:“是我没说准吗?”

“不,你说的其实和他的人生都能对应上。”

“小师傅,我想问一下,这个人出家后会还俗吗?”

“这个嘛,很难评,因为一个人一旦选择了修行,他不再执着红尘,没有了分别心,那么关于此人的事就很难预测准了。”

她喉间一哽,一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此刻的我也有些手足无措,静静地看着她,

我尝试打破僵局:“小姐姐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小师傅,我很茫然,如果你生命中一个很重要的人,却突然离开了你,这算什么?”

“那就是你们的缘分尽了。”

“可是我和他相处了十几年,周围所有的人包括我自己,也认定他以后是我的伴侣,为什么这样的关系能说断就断了?”

“那为什么会这样?他有没有跟你分手时候说清楚呢?”

“没有。”

“奇怪了,看八字此人的品性高洁,不应该啊。”

“其实我也不晓得我们算不算情侣,我从头跟你说,故事有点长,不耽误你的时间吧。”

“你说吧,说了我才能给你出主意。”

“谢谢小师傅了。”她望向窗外,水润的眸子里始终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失落,像一朵幽幽绽放的白山茶,清冷、孤傲又疏离。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出意外去世了,我是被我舅舅舅妈养大的,舅舅因为做生意的缘故,经济状况挺不错,他们夫妻俩对我也很疼爱,所以哪怕我没有父母,平时过的也衣食无忧。”

“我来到舅舅家后,他帮我换了个幼儿园,我认识的这个男孩,恰好是舅舅邻居的儿子,也是我转学后的同班同学,我刚到新学校的时候,男孩爸爸知道我的经历,还特意嘱咐他儿子在学校要陪我玩。”

“我还记得我们一起扮家家,他扮爸爸,我扮妈妈,我抱着洋娃娃,他陪着我一起带“宝宝”去看病。”

“那时候家附近的大人们在造新房,院子里堆满了砖头,我们还偷偷拿了一部分,给自己垒出了一个城堡,我扮公主,他是骑士,我假装被巫婆抓走了,他来救我。”

“就这样,我们一起进入小学,中学,平时上下课,我和他常常会一起去图书馆借书,看完后会互相发表自己的读后感,那时候我作文写的比他好,他会问我要来借鉴,当然我理科差,他也会主动教我做题。”

“我初一的时候,有一次在学校里发烧了,班主任让他送我回家,我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不好搂他的腰,只敢抓着他的衣服边,可那时候我真的烧迷糊了,整个人都很无力,趴在他的后背上,恰巧那时候是夏天,等我从自行车上下来,他后背早就是黏黏糊糊的汗水印子,不过他没说什么,只说让我好好休息。等我病好了,他把上课笔记借给我,给我补落下的功课。”

“不好意思,小师傅,我是不是说得有些乱。”

“没事,你继续,回忆过往就是这样,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

“后来我们进入同一所高中,进入高中后我的理科越来越差,哪怕上课听得再认真,老师演示做题目只要省略了一个步骤我就看不懂了,他知道后,就会为我把每一个步骤都写清楚,还会出同类题给我做。”

“有一回气温骤降,我忘记带外套,只穿着衬衫来学校,他看到后,就把自己的外套借我,而他自己就忍受着寒气。”

“由于我们的生日也就差一天,所以我们两家人会一起举办生日聚会,我还记得我十七岁那年,送给他一本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里面夹了一只我折的千纸鹤,千纸鹤里我其实写了一句: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说到此处,她的脸有些红,微微低头,嘴角的笑意蔓延开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忍不住问道:“我想知道,你们的长辈怎么看待你们的关系。”

“他们默认我们是一对,甚至舅舅私下和我说过,他和男孩爸爸不会阻碍我们的发展。”

“那个,我再问一个问题,你和他之间有没有彼此表明过心意呢?或者说你们确定过情侣关系吗?”

她两眼凝视着远方,眼底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失落:“其实在他出家后,我有仔细想过,似乎我们从来没有跟对方表白过,在一起那么久了,相处的时候哪怕一个对视的眼神也能明白对方的心意,一切看起来是顺理成章的。”

“那后来发生了什么?”

“在高三的时候,也就是高考前一个月,他爸爸突发心脏病去世了,那段时间里,他妈妈哭得病倒了,而他在舅舅和几个他爸爸生前的好友帮助下办完了葬礼,尽管整个过程里他看起来挺冷静的,但我从他疲劳的眼神中察觉到他还是痛苦的,而我能做的,就是放学后去陪他妈妈,看情况帮忙打下手。”

“没多久我们迎来了高考,我知道我的成绩不如他,想跟他上同一所大学有些吃力,所以填志愿的时候我选了一个距离他大学近一些的学校,当我告诉他等我们进入大学后,我一有空就会去找他,他没说什么,只是冲我笑了笑,合上了他借来的金刚经,我那时候只注意到他笑得有些勉强,以为他爸爸的事让他受了打击,所以我总是想办法让他能振作一点。”

“过完了暑假,我们各自去大学报道,我常常去看望他,他经常泡在图书管里看书,我去找他的时候,他就会带我去参观他们的实验室,或者陪我去大学生集市淘宝之类的。”

她一边无意识的摸着左手手腕上的银镯,眼眶渐渐红了:“我忽略了他的一个变化。”

“什么变化?”

“在他父亲去世后,他开始借关于宗教的书籍频率多了起来,而我当时并没多想,如今想来,他选择这条路早就有了踪迹。”

“到了大二的时候,我有一次去看望他,才知道他跟校方申请了休学,我赶紧打他电话,他没有回我,我只能询问了他的同学,他同学却都不清楚他为何要休学。”

“我只能打给他妈妈,当他妈妈说他已经出家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那他为什么要出家呢?”我一边问道一边掏出打火机正准备点烟。

“因为一个梦。”

“一个梦?”听到此处,我感到有些惊讶,停住了点烟的动作。

“对,一个梦。”她轻抚着银镯上的花纹,继续说道:“他梦到了地狱众生相,据说在梦里,四周阴森恐怖,遍地都是残破不堪的肢体,有的在嚎叫,有的在呻吟,而他看到自己的父亲在不远处用一种温柔而悲伤的眼神看着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看到了自己的父亲在地狱里受苦,决心要让他的父亲,让地狱中的众生们脱离苦海,这是他妈妈转述给我听的,我顿感荒谬,打听清楚他在哪里出家后,立马跟自己学校请假,我要去找他问明白。”

“等我去了寺院找到他的时候,他在院子里扫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我脑海里浮现出我们曾经好多美好的回忆,我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留下来。”她的双眸含泪,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情绪。

“那应该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失控,我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抱住他,他没有转头,却知道是我,他叫我松开手,这样不好,我偏不,我当时真的快疯魔了。”她不由得握紧了银镯。

“因为寺院里进进出出的人不少,被看到了影响不好,他只好把我带到了一个清净的地方。”

他轻声开口:“你还是知道了?”他的声音依旧如山泉流动般清泠泠的,我的眼睛又涌了出来:“为什么要出家?就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他嘴角微微上扬,但眼里的无奈却无法掩盖:“不重要了,我已经选择渡化天下芸芸众生。”

“我也是众生之一,你为什么不渡化我?”我感到自己快到崩溃了:“不然我也出家做尼姑,你要修行,我陪你一起修。”

“你不要任性,我之所以没告诉你我的事,就是因为知道如果告诉你,你肯定无法接受的。”

“那我算什么,我们到底算什么?”我忍不住趴在他肩膀上哭泣,他没有推开我,任由我的眼泪浸湿他的肩膀,他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

“小师傅,你说我们到底算什么呢?”她留下泪来,犹如出水芙蓉般清丽,声音像是哽在喉咙里:“我抄遍了所有的佛经,却始终没有找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我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四处寻找纸巾,找到后递给她,她道谢后,我开口道:“既然今生你们能相识相遇又相伴多年,也是前几世的因所种下的,但可惜……”我犹豫了几秒,继续说道:“可惜还是差了一点缘分,所以没有成为夫妻,要不,我帮你看看你的正缘。”

“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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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手指轻轻抹去眼角的泪水,被对面的Y看到,他惊讶地问:“你在哭?”

“嗯,你害的。”

“我怎么害你哭的?关我什么事?”

“我不管,就是你害的。”

“不是你要听故事,我说给你听,反过来倒是我害你了。”

“女人不讲理很正常,你以后女朋友要是不讲理,你也得受着,让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简直不可理喻。”

“那我难受嘛,为什么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却没有结果呢?”

“相爱就一定在一起了?这世界上有遗憾的感情多了去了。”

“可是他们明明陪伴了十几年啊,这叫女方怎么忘得了。”

“这倒是只能劝她想开了,一切都是缘起缘灭,或者可以这样理解,她的男孩陪伴她是为了还债,而离开就是还清了。”

“你的话让我觉得很荒唐,包括那个梦。”

“我只是发表我自己的看法而已,而梦只是一个契机,哪怕没有那个梦。这个小哥哥早晚也要走上这条路。”

我们望着彼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我忽然问道:“那之后小姐姐真的再也没有认识新的交往对象?”

“没有,她时常会去听她的初恋讲座,就这样过了好几年,她舅舅年纪也大了,身体不太好,偶尔会催她去相亲。”

“不知道她在听这个陪伴她整个青春的男孩讲座的时候,会想到什么呢?”

“那就不得而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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