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意外来客（一）
纳兰衡一早就收拾好起身，来到钟净秋的屋外，敲了敲门。
“净秋。”
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敲。
钟净秋的被褥动了两下，一个头发凌乱的人形生物从被子里探出头来。
“师哥，我起了。”窗外漏进来的晨曦打在他身上，暖洋洋的。他的头发一半倔强地竖立，一半懒懒地垂落在额前，每一根都有自己的去路。
纳兰衡一进门就看到这副景象。
“净秋，我觉得你还需要时间准备一下……”
钟净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不好意思地笑笑。
“嗯，师哥等我，不会太久的。”话到一半又想起了什么，“师哥，今日这么早要到哪里去？”
“带你下山，到山脚的镇子去。”他道，“你还从没有去过吧？正好我到那里也有要事，刚好带你看看。”
“嗯！”
“那么，我们先立一个约定。”纳兰衡将手指竖起，放在胸前，“无论你要去哪里，都要提前跟我打招呼，万不可自己随处走了，知道吗？”
“好，师哥放心吧，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了。”
二人轻装出行，冷云深和孙元义站在门槛处，看着他们渐行渐远。
“师父，为什么我不能一起去。”冷云深垂头，有些幽怨地道。
孙元义温和地笑笑：“云深，莫要在闹别扭了，这次也没什么棘手的事需要处理，只是叫净秋好好熟悉一下山庄外的环境。
他总这么不认路也不是办法，刚好趁这个机会，一回生二回熟，久了他会熟悉的。”
“是这样吗。”冷云深将信将疑，“所以师父，我为什么不能去……”
“为师留你下来，是有更要紧的事啊。”
“要紧事？”
孙元义回到屋内，拿出一把新的匕首，交给冷云深：“这是你的，为师给你新铸了一把单刃面匕首，能灵活使用的话，可以保你在关键时刻不受伤，好好磨合一阵，原先的就丢了吧。”
冷云深俯首，双手接过：“是，多谢师父。”
“这次还要多亏了那位楚公子，若是没有他，你也许就回不来了，下次再见到，一定要好好感谢。”
他点头：“知道了。”
铺垫了个大概，孙元义终于道出了真实目的：“那么，云深，帮忙把院子里的落叶也清扫一下吧，辛苦你了。”
“清、清扫落叶？”冷云深猛抬头，反复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师父，难道您说的要紧事，就是这个？”
孙元义笑笑，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说了。
“好吧……”他认命地拿起扫把，专心清理起院中的叶子。
山下的镇子，虽然与桃李山庄挨得不远，但确确实实是个独立镇，并不在庄主的管辖范围内，而是由一位年轻的地主接管。
现在太阳刚攀爬至东边，街道便活络了起来。
摊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各式小吃散发诱人的香味，勾引着过往行人的味蕾。煎饼在石板上考得滋啦作响，烤甘薯的蜜香弥散在空气里，悠悠浮至空中。
香味断了就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商与客你来我往地讨价还价，孩童在一边嬉闹着。钟净秋曾亲眼见过一位画家，用一支笔，便描绘出了整幅市井画卷，此刻看来，也不过就是这样热闹的场面。
只是……
自打下了山腰开始，钟净秋就总能感觉到背后有一股阴冷的视线跟随自己，像是要把他盯出一个洞来，可每次回头，只有师哥在默默研究此行要处理的事务。
并没发现异常。
“师哥，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他问道。
“没有，怎么了吗？
“我总觉得有人盯着我，但又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哪里来的。”
纳兰衡并没有直接回答：“让你感到不适了吗？也许只是心理作用，我带你去小吃摊逛逛吧。”
“那应该就是了，我们走吧！”
他带着钟净秋来到卖蜜饯果脯的摊前。
“老板，还是同往常一样，要四只。”
“小先生又来光顾小摊了？诶，这位是你兄弟吗？”老板瞧见了纳兰衡身后的钟净秋，热情地打着招呼，“初次见面，我多送你们两个，代表一点心意了！”
“谢谢老板，也祝老板生意兴隆。”钟净秋含笑接住袋子。
“谢谢您，心意我们也领了。”
“甭客气，毕竟也是常客了！”
钟净秋把果脯含在嘴里，问道：“师哥和老板已经很熟了吗？”
老板喜道：“那是当然，这位小先生隔三差五就会来一次，可以说我家一小部分的生意，都是他一个人撑起来的！”
钟净秋看向纳兰衡，那人耳尖红了一片，手握拳状放在嘴前，轻咳一声：“那老板，我们今日还有要务在身，就不多留了，祝您生意兴隆。”
远离了摊位后，纳兰衡拍了拍钟净秋的头发：“净秋，想笑就笑吧，不要再忍着了。”
他终于放声笑了出来。
“师哥，这么久了我居然不知你那么喜欢甜食。”
“只是偶尔会吃而已……”
“不过师哥。”他递给纳兰衡一块果脯，“我还以为你会比较喜欢那些苦苦的茶。”
纳兰衡咬着果脯笑道：“那些也是加了糖的哦。”
前面好像有人打架，满口污言秽语。钟净秋爱凑热闹，全然忘了下山前与师哥的约定，丢下人在原地，先一步跑了过去。
纳兰衡刚想叫他，突然咽下了嘴边的名字。
算了。
钟净秋来到人群后面，一个路人正从里面挤出来，看到他拼命踮着脚想看里面发生了什么，不禁发笑。
“别看了吧，里面正吵得凶呢，听说是因为那管事的儿子祸害了人家妹妹，还找上门来了。”
“啊，是、是这样啊。”
路人点点头：“不过他妹妹也不是什么好人，反倒乐在其中，眼看着就要跟人走了。”
“好啦，别这么说人家了。”钟净秋放弃了踮脚，后退到一边，“既然这样，我就不进去看了。”
路人赞同他的想法，下一秒，一阵怪声传入耳朵。
那声音，简直如同一个空旷的山谷内，沉睡几千年的凶兽的嘶吼，在呼唤食物，低沉而持续，光是听着，就让人感觉饥肠辘辘。
“呃，抱歉。”
钟净秋大方地把袋子递过去：“没关系，分你一块吃吧。”
“谢谢你……”
“净秋？”好容易追上来的纳兰衡唤着他的名字，“终于找到你了。”
“师哥，你怎么才过来？”
“人太多了，看不到，我以为你在里面。”
“对不起，耽误了这么多时间，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不用了。”纳兰衡按住要起身的他，“我的事，已经处理完了。”
“什么，可这么短的时间内处理完要务，也太快了吧……”
“相信我可以的。”纳兰衡帮他擦了擦嘴角，“话说，这位也是你的熟人吗？”他目光投向一边的路人。
“不，我们并不认识。”路人摆手解释，“我叫江亦，是这镇子上的人，与他遇见是偶然。”
三人寒暄着，从人堆里面被推出一个人，不偏不倚栽到了钟净秋身上，撞了个趔趄。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人迅速爬起来道着歉。
钟净秋扶起他：“没事，没受伤吧？”
最后一只果脯掉在他手边，钟净秋想捡起来扔掉，就被一只脚踩住，并且狠狠碾了几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