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湮没迷局(一)
两人弯弯绕绕,走了几圈,反复按照羊皮地图上画的抽象路线进行对比,才终于来到了指定地点。
然而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反而此处,晴空万里艳阳高照,最大的动静也不过风卷着树叶的摩擦,以及野鸟儿在枝头不时叫喊的三两声,一切都那么正常且安逸。
冷云深沉思道:“奇怪,图上表达的,应当就是这里,但这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那也不可放松警惕,也许那凶兽就藏在里面,师父不是说,夫人在深林处遇害吗?我们再往前面走走。”
“嗯,我在前面探路吧。”
行至深处,也只是因为树丛遮蔽,日光照不到所以暗了些,并无不妥。
冷云深拨弄着草丛,避开带刺的茎叶,开辟着向前的小路。忽地,他停下来。
“师兄,那是什么?”
冷云深停下脚步,用手指着前面的什么东西,问道。
“只是一座房屋罢了,不必管它。”
“……”
“不……等等,这里怎么会有房屋?”
这林子深处,通常都是资深猎户们的地盘,为了躲避野兽,猎户们很少精心修缮房屋,唯一考虑的,就是能否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也基本不会常驻。
更何况眼前这座房屋,看上去完全是新修禊的,连房梁都是顶新的好木头,就这么孤零零地伫立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里面一定有问题,要不要进去看看?”冷云深问。
纳兰衡压低声音:“有人,不要动。”
二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一片灌木丛后面,房屋内走出一名男子,脸侧缠绕着绷带,一袭皂袍,模样举止和寻常百姓家没什么分别。
那人伸了个懒腰,抓起一旁的斧头劈柴。
冷云深思忖片刻,开口质疑:“莫不是算准了时间出来的?”
现在正值当午,是深林野兽活跃的时间,而那人手无寸铁,只揣着一把破石斧,优哉游哉地砍柴。
按理说在这里砍柴,此时应该紧锁家门,等待野兽们吃饱了休息,才可以小心翼翼地出来砍上一点柴,决不可打草惊蛇。
为何他那么大胆,早不出,晚不出,偏生在这刚刚好的时候。还刻意发出那么大的声响,要知道在这个地方,随时都可能窜出一头野狼,将他当场撕碎。
他在等什么?
那人放下石斧,缓缓朝他们的方向走来,停在灌木丛跟前,笑晏晏地道:“小兄弟们,为何要藏在这里?前方就是我家,不妨进去躲,也好给远道而来的二位歇脚。”
他的语调,让冷云深毛骨悚然。
“既然已经暴露,那便去吧。”纳兰衡悄悄给冷云深打耳语。
语毕,他拱手行礼:“那就多有叨扰了。”
二人以一种警戒的姿势靠近房屋。这房子从外面看起来光鲜亮丽,里面已经有些年头,窗边青苔冒了头,爬满墙面的沟壑,屋角还挂着蜘蛛网。
“小兄弟们,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他突然问。
纳兰衡与身旁人对视一眼,斟酌着道出桃李山庄。
“桃李山庄啊……”那怪人也不招待,安静地坐在角落里,拿起一边的竹简,眼眸深邃,沉静如水,“原来是那里。”
冷云深:“您知道?”
“自然,家妹就住在那,不知你们,有没有见过?”
纳兰衡:“敢问令妹的姓甚名何?”
“在下秋景,家妹名叫秋佩兰。”
!!!
秋佩兰,那不是委托人妻子的名字吗?
难不成,秋景的种种不合理举动,也是为了寻找自己的妹妹吗?
“唉。”秋景叹气,泪水似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让它落下,“刚从妹婿那里得到消息,说她失踪了,就赶忙搬来这林子里,只希望妹妹不要有事。”
纳兰衡蹙眉,试图捕捉心中那抹违和感的来源。但现在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秋佩兰,晚一刻,她的危险就多一分。
冷云深一拍桌子。
“您安心,人,我们一定会尽力找到的!”
秋景抹泪:“真是太感谢了,二位的恩情,在下无以为报,如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请尽管开口。”
“公子,小姐身上可有明显特征?”
他们希望能得到更多信息,好让他们尽快找到秋佩兰。
“特征吗,让我想想,妹妹走时,穿着墨蓝色的衣裳,头上插着红木发钗。”他顿了顿,“听说是被什么凶兽给捉去了……”
二人了然,这些信息,都是他们提早就知道的了,看来这位也没有更多线索。
纳兰衡安抚着秋景:“公子别担心,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回她,让你们一家团聚。”
“再次谢过二位侠士!家中没什么可招待的,一些粗茶淡饭,还请不要嫌弃。”
时间紧迫,恐怕没时间坐下来喝茶,冷云深正要拒绝,纳兰衡朝他使了个眼色。虽不明白这番意思,但还是顺着他,坐了下来。
“看你们满头的汗,想必是走的远,也累了,坐下来歇歇脚,稍后就让我跟你们一起去寻妹妹。”他推开缠着蜘蛛网的木门,那扇木门吱呀作响,仿佛是老房子的沧桑叹息,回响在空荡荡的屋内。
“师兄,你觉不觉得……这人越看越奇怪?”
纳兰衡默认了他的话。
当时在场的人只有委托人和妻子,昨日一早才刚出事,就算委托人逃生后马不停蹄地赶到他面前带来消息,也该是下午时分了,而他却说自己是听到消息搬来此处。
那么,他要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跑来这里,并平地建起一座房屋?
何况这房屋,看起来已经许久都无人居住了。
冷云深:“难不成这房子也是他碰巧捡来的?”
纳兰衡:“听起来过于巧合了,不过照目前的情况,还是姑且相信了吧。”
思索间,窗边飞来一只鸽子,通体雪白,脚上绑着一个纸条。
冷云深:“师父的信鸽?”
纳兰衡抽出信纸“怎么突然间放了它出来,一定有急事,打开看看。”
「子尧,云深:
此行凶险。我与委托人翻阅了书籍,再加上他的描述,那凶兽倒像是传闻中的冥狐,属妖类,极其狡猾,会变化为各种模样引人上钩。
虽是传闻,但还是要加以小心,不要轻信任何可疑的人!另外委托人的妻子,如果在时辰内还没有找到人,怕是已经……」
凶多吉少。
“还有……”
纳兰衡没再继续说,只是淡淡地盯着纸,眼中情绪不明。
“怎么了?”
冷云深接过纸条自己读了一遍。
“……”他怒极反笑,“这不是意料之中?他果然不会好好待在家里。”
原来是钟净秋趁他们翻书的功夫,偷偷跑了出去,现在人还不知道在哪。孙元义说他会去寻找钟净秋,叫他们不要担心。
“净秋,真是净会给人添乱。”他的声音低阴沉,像一汪寂静又孤独的死水,将人溺毙。
“二位的面色怎么如此凝重,难道是我让二位久等了?真是抱歉。”秋景端来茶具,放在一边的桌上。
在无法窥见的地方,秋景身后,赫然闪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