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产房外的凉薄
今晚我下了值,便提着礼物去看她,谁知刚走到病房外,就撞见一个男人趁着四下无人,往隔壁床闯——那床躺着个刚生产完的产妇,身子还虚着!”
说到这里,阿鸾的声音陡然发颤,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狠厉:“我哪里容得他作恶,当场就冲上去,废了他的根子!可那产妇受了惊吓,当场就大出血,现在还在里头抢救,能不能挺过来,谁也说不准……
最气人的是,那男人的家人赶来说他有疯病,若是真算疯病,岂不是连牢都入不了,这产妇的罪就白受了?!
马车刚在明心医馆门口停稳,车轮碾过青石板的余震还未消散,身为县令的落落已一把掀开车帘,连鞋上的夜露都顾不上擦,提着裙摆就往馆内冲。
长廊里的灯笼彻夜未亮,烛火被夜风卷得微微晃动,将墙上的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混着苦艾、当归的药气,呛得人鼻尖发涩。
最里间的产房外,几个学徒模样的少年正端着一盆盆血水往外跑,铜盆与地面碰撞的“哐当”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这场抢救,从阿鸾发现出事时算起,已足足耗了近三个时辰。
落落刚冲到产房门口,布帘便被猛地掀开,林清姝带着一众大夫踉跄着走出来。
她平日里总是梳得整齐的发髻散了大半,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得贴在皮肤上,那件素日里洁白的褂子,此刻从衣襟到下摆都溅满了暗红的血渍,连指尖都还沾着未擦净的血珠。
她撑着门框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对着落落重重摇了摇头,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总算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了……可刚才探脉时查得清楚,她子宫伤得太厉害,内膜碎得像筛子,以后……是再也没办法怀孩子了。”
话音刚落,长廊尽头突然炸开一阵尖利的争执,像把淬了火的刀子,瞬间划破了医馆的凝重。
产妇张氏的丈夫赵老三,怀里揣着襁褓里的婴儿,步子迈得又急又重,踩得木板“咚咚”响。
他刚撞见赶来的岳父母,就把怀里的孩子往丈母娘怀里一塞,撸起袖子就嚷嚷,唾沫星子随着吼声四处溅:“人救回来有个屁用!肚子破了产不下崽了,我们赵家娶她回来是当生育工具的?
不是让她占着茅坑不拉屎的!这赔钱货留着干啥?不如直接休了再娶个能生的!”
张氏的父亲气得手都抖了,指着赵老三的鼻子骂:“你还是人吗?我闺女刚从鬼门关爬回来,你不说心疼,倒先想着休妻?”
“心疼?我心疼她谁心疼我赵家的香火?”赵老三梗着脖子反驳,声音又拔高了几分,“她现在就是个没用的摆设!留着还得浪费粮食,传出去人家还得说我赵家娶了个不中用的媳妇,我这张脸往哪搁?”
张氏的母亲抱着外孙,抹着眼泪却不敢帮女儿说句硬话,反而朝着产房的方向劝:“闺女啊,娘知道你委屈,可这日子还得过啊!
这事传出去多丢人,你就忍忍,好好把娃带大,老三他……他也就是气头上的话。”
“忍?凭什么让我闺女忍!”张氏的父亲气得胸口起伏,刚要再争执,产房里突然传来张氏的哭声——
那哭声原本微弱得像风中残烛,此刻却陡然拔高,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可没等哭几声,就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咳得气都喘不上来,隔着门板都能听见她喉咙里的呜咽,像只被折断翅膀的鸟,听得在场人心头发紧,连赵老三的嚷嚷声,都下意识地顿了顿。
赵老三愣了片刻,很快又梗着脖子硬气起来,一脚踹在旁边的木凳上,凳子腿撞得地面“哐当”响:“哭?她还有脸哭!
要不是她自己没用,能出这档子事?现在倒好,不光生不了娃,还得让我赵家被人戳脊梁骨!”
张氏的父亲气得脸色铁青,冲上去就要揪赵老三的衣领:“你这个畜生!我闺女遭了这么大罪,你不心疼就算了,还在这说风凉话!今天我非替我闺女教训你不可!”
“你敢动我一下试试!”赵老三也来了火气,一把推开张氏的父亲,“这是我们赵家的家事,轮不到你一个外姓人管!再说了,她要是真清白,能被人盯上?指不定是她自己不检点!”
这话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了人心。
张氏的母亲抱着孩子,哭得更凶了,却还是拉着丈夫的胳膊劝:“他爹,别吵了,这要是让旁人听见,闺女的名声就更坏了……”
“名声?我闺女的名声就是被他这么糟践的!”张氏的父亲甩开妻子的手,指着赵老三的鼻子,声音都在发抖,“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把闺女嫁给你这种没良心的东西!
你要是敢休她,我就去衙门告你,让全县的人都知道你赵老三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赵老三也不怕,双手叉腰冷笑:“告?你去告啊!我赵家没了能生娃的媳妇,本来就没打算留她!
到时候衙门问起来,我就说她生不了娃,还败坏家风,看谁有理!”
两人越吵越凶,唾沫星子横飞,周围围过来的学徒和病患家属都敢怒不敢言。
就在这时,产房里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喘息声,紧接着是林清姝的惊呼:“不好!张氏气息弱了!快拿参片来!”
这一声喊,让争吵瞬间停了下来。赵老三脸上的嚣张僵住了,张氏的父母也顾不上吵架,慌忙朝着产房跑去,连眼泪都忘了擦。
林清姝拿着签单的手在发抖,她先是走到赵老三面前,将纸和笔递过去:“产妇现在气息紊乱,得立刻用猛药稳住心神,可这药有风险,必须家属签字才能用——你是她丈夫,快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