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

元旦过后,很快便迎来了期末考试和寒假。经历过第一次月考和校队裁员后,我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尽管在十月和十一月的月考中,我的成绩一直在班级十到十五名之间徘徊,但我始终觉得自己有能力冲入前十名,所以期末时我愈发努力。

  寒假没几天,成绩就公布了,我侥幸排在班级第十名,许星河排在二十四名,吴杰妍在二十名,唐象泽曾经成绩不错,这次冲到了十三名,何承东则依旧在三十名之后晃悠。我在学习方面虽然有了进步,但更希望在开春之时在篮球方面向高泰证明自己。

  许星河虽然成绩不是太理想,但寒假这几天,我都可以看见她每天都花大把时间去学习。到了寒假以后叔叔和小姨就搬回夏川镇住,每天中午我在我家那边都会看见妹妹在院子里一个人安静地写作业,偶尔还会听见小姨说一句:“不会的赶紧问你哥哥去。”

  因为已经熬过了初冬初练体育的艰难时期,我已经是一个合格的体育生身份,所以叔叔建议我每天早上还是抽时间去跑跑步,不然就白练了,他说,冬训肯吃苦,开春猛如虎。

  除了日常的帮老爸老妈看宾馆,去地里干活和写作业,我闲下来的时候,叔叔会叫我和他一起下象棋,刘伟豪也是象棋迷,这个寒假的刘伟豪每次来我家,都会和我一起轮番挑战叔叔,可我和刘伟豪根本下不赢他,他的棋风很猛,我们也总会因为想着报仇而绞尽脑汁。

  老爸有些时候回家看见我和叔叔在对弈,而我总被叔叔欺负,老爸又会帮我“报仇”,老爸下象棋也很厉害,他的厉害不像是叔叔那样充满了压迫感,而是我无论和他怎么下都有来有回,可只要我走错一步,就被将死,叔叔虽然也很厉害,但也一直不是老爸的对手。

  许星瀚偶尔也会过来棋盘面前凑热闹,但他对象棋一窍不通,只是在课本上学过一个口诀“马走日,象走田”。可我不会因此就杀他个片甲不留,而是一边吃他的,一边教他怎么走,而老爸看见也会笑道,这是老爸他应该做的,不是我应该做的。

  离着过年还有几天时,每到晚上吃完饭,我就会看见叔叔和老爸在家门口,用蜂窝炉点燃一个火,用一口年代久远的大锅和石英砂炒花生和瓜子。他们哥俩一天晚上炒花生,一天晚上炒瓜子。

  夜色渐浓,清冷的月光洒在小院里。那口年代久远的大锅稳稳地架在蜂窝炉上,炉火跳跃着,映红了叔叔和老爸的脸庞。微风轻轻拂过,带着丝丝寒意,却吹不散从锅中升腾起的阵阵热气,锅铲铲动着锅里的瓜子和砂子,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周围的树木在月光下投下一片片黑影,仿佛在静静地守护着这温馨的场景。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犬吠,更增添了夜晚的宁静。几颗星星在天空中闪烁着,宛如璀璨的宝石。

  叔叔和老爸会有说不完的话题,可是他们的话并不密,而是慢慢悠悠的你说一句后,过几秒我又说一句。他们兄弟两人明明相互在意,可这一份兄弟情却被狗屎生活和无情年岁,增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厚重感。

  到了大年三十那一天,我家和星河家老早就起来准备晚上的年夜饭。虽然我们不是什么富裕的家庭,可“年”在我们的观念里面已经根深蒂固。

  奶奶一般会选择和我家一起吃年夜饭,当然叔叔家做好饭的时候也会叫奶奶过去吃点,奶奶很受不了牛油的味道,所以小姨会极其不情愿的用香油去做菜,可作为回民,逢年过节餐桌上怎么少的了牛肉呢,奶奶可是一点都不吃。

  叔叔家一般会在晚上六点多就做好年夜饭,而叔叔和星河都会叫我过去和他一起吃点,等到我家熟了在去吃下半场。小姨的厨艺自然不如我的老妈,这是大家公认的,可牛肉的香味扑鼻而来,我也难抵诱惑。

  叔叔看见我闻着牛肉干巴的香味屁颠屁颠跑过来,就会倒上一杯啤酒,让我陪他喝点,喝我年纪尚青,不胜酒力,两杯下肚我就头昏脑涨的。

  老爸在围墙另一半听见我喝酒,就会呵斥道:“北洋,你可给我有点普气哦。”

  吃得差不多,我又跑去我家那边,我家那边饭菜还没有熟,我也会帮老爸老妈搭把手,而我家的年夜饭,总是要磨到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才动筷子。

  这时奶奶又会过来,给我和许星瀚发上压岁钱。远嫁去安徽的姑妈也会给我们打电话拜年。

  姑妈打我爸一岁,我爸又大叔叔一岁。因为姑妈嫁的有点远,所以差不多一年才回来一次。姑姑家有一个儿子,今年才读初中,因为姑姑是云南的,姑父是安徽的,姑姑给他起名李安云,今年读初三。

  姑姑会发微信红包给我还有许星河,许星瀚当做压岁钱,当然我爸和我叔也会给李安云发压岁钱。

  叔叔家吃完年夜饭后,就是许星河和小姨负责收洗,而叔叔也会被老爸叫过来,再和他喝上两杯,老爸还会开玩笑说,你用啤酒欺负我儿子,我拿白酒把你灌醉。

  叔叔和老爸喝得尽兴了,叔叔又会把许星河叫过来,让她去围墙另外一边端一碗牛趴呼和一盘牛干巴过来。许星河跑过去后会听见小姨对叔叔的几句咒骂,但许星河照样会端着菜过来。

  其实明明是一家人,过年不在一起吃饭会有无数的借口,可以是那面墙,可以是受不了牛肉味,可以是谁家吃得晚等不得,可要是在一起吃饭,其实只需要一个理由,那就是,我们是一家人啊。

  吃完年夜饭后,老爸要看春节联欢晚会,弟弟则拉着老妈要去楼顶放礼花。

  而刘伟豪有些发神经,大年三十居然来我家叫我出去玩,叔叔听见后,自然玩童属性开启,拉着我就往外跑。

  我们一群人走出家门口的巷子,此时的村子已是的一片热闹欢腾的景象。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红色的纸屑四处飞扬,宛如一片片舞动的火焰。

  小孩子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礼花,兴奋地尖叫着。他们小心翼翼地点燃引线,然后迅速跑开,只见绚丽多彩的光芒直冲夜空,绽放出一朵朵璀璨的花,将整个村子照得如同白昼。

  叔叔带着我们走到镇上,昔日人潮密集的小镇街道现在也有些冷清,我可以看见老爸工作的派出所还亮着灯,今天晚上肯定又有同事坚守岗位不能回家过年。在街道的一角,居然有一家用沙包冲饮料的地摊。摊主热情地吆喝着,吸引了几个青年情侣围在周围。

  叔叔豪气地掏出一张一百块,搂着我和刘伟豪说:“一个人五十哦,我看看你们哪个‘命中率’高。”我和刘伟豪顿时兴奋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摆放整齐的饮料。

  把钱付给老板后,刘伟豪率先拿起一个沙包,眯起一只眼睛,仔细地瞄准目标。他深吸一口气,手臂用力一挥,沙包飞了出去,可惜稍稍偏了一点,与饮料瓶擦肩而过。他不甘心地跺了跺脚喊道:“哎呀,就差一点点。”

  轮到我了,我心里有些紧张,我学着村子里牧羊少年用石头扔羊群的样子,瞄准后扔出沙包,可沙包因为太轻,往上飘,连饮料瓶的边都没碰到。我尴尬地挠挠头,叔叔在一旁笑着鼓励我:“别着急,慢慢来。”

  刘伟豪调整了一下状态,再次拿起沙包,他手腕一抖,沙包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一瓶果粒橙,那瓶饮料晃了晃,倒了下来。“哦豁!我先打中啦!”刘伟豪笑了起来,摊主也笑着递给他那瓶饮料。

  我集中精力,再次瞄准,用尽全身力气将沙包扔了出去。沙包直直地飞向目标,“砰”的一声,三瓶红牛被我打中了。我高兴得手舞足蹈,叔叔也为我们鼓掌叫好。

  就这样,我们在欢声笑语中,一次次地扔出沙包,虽然也有失手的时候,但最后把沙包用完的时候,我们仨可是每个人提着一大袋饮料满载而归……

  到了正月里,老爸老妈带着我和许星瀚去彭飞家吃饭拜年。彭飞家住在县城,离我们镇有一段距离。

  一路上,老爸跟我们讲着他和彭飞爸爸以前在夏川镇派出所的那些事儿,脸上洋溢着回忆的笑容。

  到了彭飞家,一进门就感受到了浓浓的年味。彭飞的爸爸热情地迎了上来,和老爸紧紧地握着手,两个多年的老友眼中满是重逢的喜悦。

  彭飞见到我们也特别高兴,拉着我就开始聊个不停。

  饭桌上,大人们边吃边聊,话题离不开工作和生活。彭飞的爸爸感慨着这些年工作的变化,老爸则笑着回应,还时不时地开几句玩笑。

  吃到一半,彭飞他爸忽然说:“北洋,彭飞也在三中,你知不知道?你有时间去找彭飞玩呀。”

  “好的好的叔,没问题。”我点了点头。

  彭飞嘟着嘴说:“人家早就知道了,我们已经见过面了。”

  “哦,在学校多帮一下北洋,他比你小,你可不要欺负他!”彭飞的老爸说。

  “彭飞可不会欺负我,他最护我了。”

  彭飞突然提起了前几个月在学校的事,他说:“我怎么可能欺负他。有人约架要打他,我当时知道后,立马就冲过去帮他解围。”

  我笑着说:“是啊,要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老爸听了,皱了皱眉头问:“还有这回事?你当时怎么没跟我说?”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怕你担心嘛。”

  彭飞接着说:“叔叔,您别责怪他,好在都过去了,那些欺负人的家伙后来也不敢再嚣张了。”

  老爸和彭飞他把对视了一眼,无奈地笑了起来。老妈和彭飞的奶奶也有说有笑,说着曾经老妈和彭飞她妈妈工作的事情,但彭飞他爸和他妈妈离异了,彭飞都是和奶奶还有爸爸相依为命。

  彭飞的奶奶年纪和我的奶奶相仿,他是一个极其有耐心,且勤劳的老人,经常都可以听着彭飞的老爸说,彭飞从小长大,付出最多时间去照顾彭飞的就是他的奶奶,也是得力于彭飞的奶奶为这个家做着力所能及的一切,才得以让彭飞的父母放心去外面打拼。

  我们几个孩子也吃得津津有味,不时插上几句,引得大人们哈哈大笑。

  吃完饭,我和彭飞跑到小区楼下散步聊天,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时光。这让我想起了读小学的时候,只要我去彭飞家吃饭,彭飞在吃完饭后都会带我去镇上的黑网吧和索尼室里打游戏,因为那个时候年纪小,害怕被家里责骂,彭飞都是和家里人说,我们是去新华书店看书的,后来彭飞他老爸发现,怎么如此热爱看书的两个人成绩一直提不起来,后来才发现端倪。

  整个正月,我们都在走访亲戚朋友中度过,我们还去看了外公外婆,外公外婆和舅舅家住在一起,我的外婆对我家非常好,每次逢年过节都会为我家准备上丰盛的蔬菜和猪肉,因为他也深知我家有我和弟弟,靠着父母微薄的收入,不容易。

  如今外婆年纪大了,患上了精神疾病。她每天都焦虑不安,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话语。那原本慈祥温和的面容,如今也常常被忧愁和恐惧所占据。

  老爸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精神病院为外婆开药,每次回来总是一脸的沉重。老妈说,外婆在妈妈还是八九岁的时候就疾病缠身,那时家境贫寒,只能乱投医,钱砸进去很多,可外婆的病不见好转,而今生活有了好转,医疗水平也越来越好,外婆的病却早就落下了病根。

  在正月初八的时候,我们又去外婆家拜年,外婆家住在古城镇,是一个南盘江上游的小镇,离宜东县城有七八公里左右,而离夏川则只有两三公里。

  在每年的正月初八去外婆家已经成为了我家的风俗。这不仅仅是以拜年为名义,在正月里去看望一下外公外婆,而更重要的是陪着外公外婆去看古城镇一年一度的“大香会”。

  正月初八一早,我们一家四口就会直接出去去外婆家,到外婆家差不多早上八点钟,冬天的宜东八点天才刚亮开,但当我们到达外婆家时,外公外婆已经做好饭菜,等着我们开饭了。

  外公外婆一般都会叫一下住在隔壁的舅舅和嫁去隔壁村的姨妈,而妈妈就他们仨姊妹,妈妈是最小的。

  在我们吃完饭后就往古城镇的街上走去,这是差不多9点钟,但街上已经人山人海。我们才走到横跨南盘江的古城镇大桥处,就听见敲锣打鼓,放鞭炮的声音,而此时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就是古城镇各村子的舞蹈团和戏剧团,还有为香会而准备的十多米的大香队伍。

  他们从桥的一边走来,向古城镇的街市走去,古城镇的街市就一条主干道,它平行于南盘江,而街道上的商铺也都矗立在街道两侧,街道的一边是土主山,另一边则是南盘江。

  我们跟随着舞蹈团和香会的队伍,沿着街道南下行走两公里左右,沿路都可以看见各种各样的小贩在叫卖,他们大多数卖的都是手工艺品,小吃。而舞蹈团和香会队伍的终点,都是在这沿江南下两公里的戏台处。

  戏台高五米左右,戏台面前有宽敞的一片空地和观众席,虽然是小镇露天戏台,但足够容纳上千人。

  妈妈和外婆,姨妈等人一般就逛一下就回去了,而我和老爸,许星瀚,还有外公,一般都会坐在戏台边看着人家唱戏,外公会卖两杯木瓜水给我和星瀚。

  外公会耐心给我讲戏曲文化,而我和许星瀚都会认真的去聆听。一般到了一两点,天热起来了,我们和外公就会往回走,而此时的我们也早就饿了,就会在古城街上一人吃一碗米线。

  外公是一个爱喝酒的人,每顿吃饭都离不开酒,而今天正月初八吃米线也当然少不了来上一杯。

  许星瀚如今才一年级,我经常会给他讲,外公从小对我就很好,小时候我爱玩玩具枪,外公每一年都会给我还有我舅舅家表弟买一把,我表弟小我四岁,叫何瑞。小时候只要我在外婆家,外公都会带我去上街,去古城镇一个叫怀古园的公园里看戏曲,买零食给我吃。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有一年春节,我和何瑞才说想要玩摔炮,外公直接一口气给我们买了五十块钱了,让我一次就玩够了。

  小时候在外婆家的那些琐碎记忆中,我常跟在外公身后,他仿佛是我生活的中心。外公向来对我慷慨,只要是我喜欢的东西,他都会毫不迟疑地买给我。

  外公时常给我讲述他们那个年代的事情,那些遥远且充满神秘色彩的故事,令我深深着迷。透过那些故事,我仿佛跨越时空,得以窥见外公年轻时的生活场景。

  后来我喜欢上篮球,外公便兴致勃勃地同我讲起他们那个时候打篮球的状况。他提及当时篮球运动的条件远不如现在,场地简陋,篮球的质量也欠佳。然而,大家对于篮球的热忱丝毫未减,一有闲暇时光,就会聚在一起打球。

  外公不仅讲这些,还会与我分享戏曲的知识。只是我那个时候还小,说了也记不住,这也难怪父亲在吃米线的时候打趣道,星辰还是适合学理科。

  说到这些,父亲和外公都会举起酒杯,喝一口酒。后来父亲和我说,要是爷爷在世,他肯定也会陪爷爷看戏,陪爷爷喝酒,耐心听爷爷说一些平常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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