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琢如磨

他抬头，对上她热络的目光。

赤诚的执着与热爱。

“你还真是……”

“什么？”

“经天纬地之才。”

他对很多东西没有邢子房那么强烈的感知力，但他有在推理小说中磨炼出来的敏锐，多多少少可捕捉到欲说还休的东西。

“记者的笔可抵三千毛瑟枪，可有时候记者的笔，就是那三千毛瑟枪。”

“所谓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一句恶意挑唆或无心之言往往比刀还锋利，杀人诛心，又不见血 。”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

她的激动溢于言表。共鸣和默契陈建成早已习以为常，她却不断惊喜和意外，她说，这叫永远年轻，永远在路上，永远热泪盈眶。同时翻开词典同时翻到同一页查到相同的词，他习惯了，她却每一次都开心。

“因为默契。”

“你怎么不说因为爱情？”

“子房先生你的思想有点危险啊。”

“有没有看过小说，这是个梗好不好。”

一节课后。

“我想开一个科幻。人类并不孤独。人类从不孤独。还想开一个，我是自己人生的冒险家。”

“姐我只问一句，开那么多你写完了几篇？”

“go away，please。”

“开个推理续写夏洛克？”

“能力不够。没灵感。”

“走，我带你去找灵感。”

“where？”

“办公室。”

“now?”

“当然。”

于是乎，用电脑看一节课《神探夏洛克》。

“你能不看字幕吗？”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啊。我是英语好但不是神仙。水平就应付应付中考。”

初一开学没两个月某人说自己英语水平“也就”。

“月考那个分？”

行，专挑她不高兴的说。

“我记得你说‘对不起这次第一是我’的口气。”

“是吗？我忘了。”鬼信啊。

“说不定你还真是鬼。”

“面部表情那么明显？”

“一般人都会问我是不是会读心术。”

“这又不难。”成，还真自信。

“怎么，下次赢回来？”

“看心情。”

“行，我等你这句。对了，你小学是不是三好学生啊？不越雷池半步的那种。”

“何以见得？”

“逃个课小心翼翼，没经验。”

“行行行，您老有经验。你小学不良少年行了吧，我要真循规蹈矩还和你在这儿。小学？上课看课外书。”

“看什么?”

“童话故事。”

“品味高尚啊。”

“真信啊。”

“不然呢，福尔摩斯看得下去吗。”

“ 一语成谶。”

“不是这么用的。”

“知道。青少版本，成语给彩色标出来的那种。”

“入门够早的。”

“谬赞谬赞。”

“当时没想到老师调位能给咱万年不遇的机会。”

“什么机会？”

“放飞自我，彼此成全。”

她知道陈建成指的是两个人的默契，却还是想到一些别的事情，说不清道不明的，开始走神。

欢快的音乐，办公室外传来欢呼奔跑的声音。

“着急回去吗？”

“不急。但容易被抓。”

“为什么？”

“你可能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

“教导主任每天放学的时候，查早恋。”

他脸上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那丝张扬与轻狂便被不露痕迹地带出来。

“有句古话叫，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

“还有句古话叫，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行，走。”

到宿舍门口告别时，他突然停下。

“我和你开玩笑的，不是怀疑你别有用心。”

“我知道。”

她怎么会不知道？读过相同的书，走过相同的路，相逢一笑的默契，同样高处不胜寒的成绩。她都知道。懂彼此的欲言欲止，小心翼翼。伯牙子期，不过如此。

他们何其有幸，在最美好的年纪遇上最美好的人。即使时光看得到尽头也无所畏惧，毕竟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他或许没有那么多细腻敏感的心思，或许无法准确领略那么多诗情画意，但他知道何为默契，那种求不来的心有灵犀。

女孩说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他说雨季从不在于是否下雨，只在于人的心中是雨是晴，毕竟一蓑烟雨任平生，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

他说，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豪情壮志，豪气干云。她却说，那是因为你没看见，吴丝蜀桐张高秋，空山凝云颓不流，没看见他的压抑和落魄。

他说，杜甫沉重。她反驳，那不叫沉重，叫真实，杜甫和李白是唐朝的两面，没有什么高低上下，一个洒脱不羁，一个心怀天下，都是极好的诗人。

他说，李清照是杰出的女词人。她说不，在某种程度上来讲，李清照杰出是因为中国历史淹没了太多女性，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自然要大书特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