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随风3
满朝文武,无论是早已投靠李凰音的,还是中立的,或是原本的保皇派,此刻都彻底心寒。看着龙椅上那个毫无帝王威仪、形同小丑的君主,再想到北境烽火和民间疾苦,一种破而后立的决绝,在许多人心头升起。
在部分官员的带领下,群臣缓缓跪伏在地。
“请陛下为天下苍生计,禅位于福安公主!”
声音起初参差不齐,随后越来越整齐,最终汇成一股洪流,响彻金殿。
诏书已拟,国玺已盖。
当李凰音身着繁复庄重的十二章纹衮服,头戴垂珠帝冕,一步步踏上那曾经遥不可及的御阶时,整个大殿寂静无声。
衮服是连夜改制,依旧带着仓促的痕迹,却丝毫无法掩盖她周身那沉淀的威仪。她面容平静,目光扫过台下跪伏的群臣,看到了震惊,看到了犹疑,也看到了潜藏的野望,但更多的,是一种在绝境中看到一丝微光的期盼。
李凰音收回目光,最终停留在那面色惨白、被内侍搀扶着,哆哆嗦嗦捧着禅位诏书的“前皇帝”身上。
她没有立刻去接那诏书,而是转身,面向群臣,面向这即将由她亲手扭转的破碎山河。
她的声音清越,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之中,也透过敞开的殿门,传向那风雪初歇、依旧动荡不安的天地:
“朕,承天命,继大统,非为权柄,实为苍生。”
“自今日起,大熙上下,当同心戮力,共赴山海,北御荒蛮,内修德政。”
“此身既入此局,便与诸卿,与这天下——死生同契,荣辱与共。”
话音落下,她缓缓伸出手,接过了那象征着至高权柄,也象征着如山重责的诏书。
殿外,一缕晨光刺破连日的阴霾,照在她衮服的金线之上,折射出璀璨而冰冷的光芒。
新的时代,以这样一种惊世骇俗的方式,拉开了序幕。而她李凰音(花楹)的棋局,才刚刚开始。
时值初夏,朝堂初定已过半载。
女帝登基,雷厉风行。半年来,花楹以铁腕手段肃清朝纲,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将先帝留下的烂摊子狠狠梳理了一遍。
那位追求长生、实则早已被蛊术掏空身体的“前皇帝”,如今只能躺在深宫床榻上,靠着“丹药”苟延残喘。
而他的两个皇子,其母族势力已被连根拔起,如今如同惊弓之鸟,每日活在女帝赐下的“每月需服解药”的毒药阴影下,战战兢兢,只求保命,哪里还敢有半分异动?
花楹对此并不担忧,兵权紧握在手,文人造反,在她看来不过是笑话。
朝中琐事稍定,另一件“大事”却被一些老臣提上日程——为女帝选立皇夫,以固国本。
花楹对此不置可否,却在一个清晨,只带了寥寥数名心腹亲信,悄然离京,直赴舟山郡。
权力帮总舵,绝峰之巅,百余丈高楼俯瞰长江,气象万千。
通报之后,花楹很顺利地被引至前院。显然,李沉舟早已料到她的到来。
院中,白发男子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他仅是站在那里,便仿佛是整个天地的中心,强大的气场无声弥漫,正是威震天下的权力帮帮主李沉舟。
他看着缓步走来的皇妹,如今的九五之尊,她依旧美丽,眉宇间却再无半分昔日福安公主的柔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睥睨天下的锐利与从容。
“我看得出你野心勃勃,”李沉舟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却没想到,你竟真敢造反。”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审视着她,带着兄长的不认同,亦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花楹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毫不示弱的弧度,语带讥诮:“我也没想到,我那武功天下第一、雄才大略的皇兄,竟会远走江湖,最后还心甘情愿饮下那杯毒酒。”
李沉舟眉头微蹙,沉稳解释:“那时情势复杂,我只想稳住局势,避免天下提前大乱。”
“稳住局势?”花楹嗤笑一声,步步紧逼,“就是因为你,因为你们这等看似顾全大局的‘纵容’,才养大了那昏君的胆气,让他觉得无论多么荒唐,都有人替他收拾烂摊子!天下糜烂至此,皇兄,你难辞其咎!”
李沉舟被她这番近乎无赖的指责噎得一滞,他本就不善与女子,尤其是与这个牙尖嘴利的皇妹争辩,此刻更是觉得兄长威严受到了挑战,却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反驳。
不远处,柳随风静静而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