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生辰22
谢楹一袭墨色劲装,策马行在最前,背影挺拔如松,仿佛还是当年那个在茶棚与他斗机关的翩翩少年。
雨丝模糊了她的轮廓,也模糊他的视线。
她离开了,像是把他的心也一并带走了。
看着烟雨蒙蒙,周生辰脑海浮现昨夜与她一起的画面——
“你发誓。”
昏暗的寝室内,他扣着谢楹的手腕,将她压在榻上,一遍遍叮嘱:“生完孩子,就回西州。”
谢楹挑眉:“阿辰这是威胁?”
“是恳求。”他低头,吻落在她颈侧,近乎卑微,“……别丢下我。”
她沉默良久,咬牙切齿:“好,我发誓。”
周生辰仍不放心,连夜送了几名亲信加入谢家车队。
他必须确保她的安全,也必须确保……她会回来。
与此同时,车队即将拐过山坳时,谢楹忽然勒马,回头望向城门。
隔着蒙蒙雨雾,她看不清周生辰的表情,却能感受到那道灼灼目光。
她抬手,指尖轻轻点了点心口,随即扬鞭而去。
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
周生辰看着她的动作一怔,随即低笑出声。
这个没良心的女人,临走还要撩拨他一把。
可笑着笑着,胸口却泛起一阵酸涩。
雨越下越大,打湿他的衣袍,也打湿空荡荡的城楼。
亲信小心翼翼地上前:“王爷,时辰到了,几位将军已经等着了。”
周生辰摇头:“再等等。”
等什么?等她回头?等她不舍?可她从来都是最狠心的那个。
最终,他转身离去,背影孤绝。
雨幕中,马蹄声渐远。
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
云阳谢府
檀香袅袅,谢凛负手立于窗前,目光沉沉地望向庭院深处。
谢楹推门而入,一袭素白长衫,腰间玉带上悬着那枚残缺的青玉螭纹佩——周生辰的信物。
“父亲。”她拱手行礼,神色平静。
谢凛未回头,只淡淡道:“跪下。”
谢楹眉梢微挑,却未反驳,径直跪在青石地面上。
“我让你远离周生辰,你为何不听?”谢凛转身,眼神锐利如刀。
谢楹抬眸,唇角微勾:“父亲,谢家需要子嗣。”
谢凛瞳孔一缩。
“——而我有孕了。”
室内骤然寂静。
半晌,谢凛冷笑一声:“是他的?”
“是。”
“胡闹!”谢凛一掌拍在案几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父亲。”谢楹打断他,眸中闪过一丝锋芒,“富贵险中求。”
谢凛怔住!
见父亲面色缓和,谢楹就清楚她的借口用对了。
孟冬时节,秋意渐浓,庭院里的梧桐叶泛黄飘落。
谢楹倚在软榻上,指尖轻轻摩挲着一封信——信上是熟悉的字迹,是周生辰的。
她已将书信上的内容反复看过,即便被人截获,也让人难以相信那信件出自周生辰之手。
信中字里行间流淌的哀婉与惆怅,与她印象中的那个人似乎格格不入,可偏偏那熟悉的笔迹却又让她不得不信。
突然,腹中忽然传来一阵剧痛,谢楹蹙眉,攥紧了榻边的锦褥。
“少主!”白芷慌忙上前,“是要生了!”
谢楹闭了闭眼,冷汗浸湿了鬓角,拿出顺产丸服下,沉静等待孩子的降生。
一个时辰后,产房内,谢楹疲惫地靠在软枕上,额发被汗水浸湿,脸色苍白如纸。
白芷抱着两个襁褓近前,喜道:“少主,您看看小公子和小小姐。”
谢楹垂眸,看向怀中两个皱巴巴的小家伙——
哥哥睡得正香,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妹妹则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看着倒也可爱。
她指尖轻抚过两个孩子娇嫩的脸颊,唇角不自觉扬起。
思索片刻,谢楹轻声道,“儿子叫怀安,女儿叫令仪。”
怀安。
令仪。
——心怀天下,安之若素;令德淑仪,风华无双。
窗外秋风拂过,卷起一片落叶。
谢楹望向西州方向,眸色深深。
谢府书房,谢凛看着管家截获的密信,沉默良久。
“家主,要拦吗?”管家低声问。
谢凛摇头:“让他知道也好。”
——他何尝不明白女儿的心思?
——只是这世道,容不得他们任性。
密信原封不动地被送了出去,快马加鞭,直奔西州。
西州·南辰王府
锣鼓喧天,贺声如潮。
周生辰及冠,皇帝赐下珍宝无数,军中将领齐聚府中,觥筹交错间,尽是恭维之词。
他端坐主位,唇角噙着得体的笑,眼底却一片冷寂。
——这满堂热闹,没有他想见的那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