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1
永昌侯府后宅的莲花漏,那水滴声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一直滴到卯时三刻才缓缓停歇。
盛墨兰坐在梳妆台前,眼神有些漠然地望着铜镜里那张布满愁容的脸,心中满是愁苦与懊悔。
今日,是梁晗新纳通房的好日子,府中的那些莺莺燕燕们,又在廊下嬉笑打闹着,那笑声传来,盛墨兰只觉讥讽。
她紧攥着手中的帕子,青石板缝里渗出梅雨时节特有的潮气,让这后宅显得更加阴冷潮湿。
那潮气仿佛顺着她的鞋底,一直蔓延到她的全身,与她鬓角的冷汗混作一处,让她感到阵阵寒意。
“夫人,该喝药了。”丫鬟的声音传来,带着一丝颤抖。她端着乌木托盘,那托盘上放着一碗黑汁。
盛墨兰认得这碗药,就是它让自己缠绵病榻三月,最终在腊月时带着无尽的痛苦咽了气。
如今,她重生回到六岁那年的三春时节。当她醒来时,发现枕边还放着那个绣歪了的松竹梅香囊,这让她确信,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
泉州盛府在夜色中渐渐苏醒,陆陆续续地点上了灯火。那微弱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曳着,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兰儿给母亲请安。”盛墨兰跪在葳蕤轩的青砖地上,声音奶声奶气,却又格外坚定。
她仰着头,望着坐在上方的王氏。此时的王氏正与刘妈妈对账,手中的檀木算盘珠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然而,当盛墨兰的声音响起时,那算盘珠子的脆响蓦然停住。
前世的她,总是学着林小娘作那娇弱之态,试图以此博得父亲的宠爱。
然而此刻,盛墨兰却捧着亲手抄的《药师经》,眼神中透着真诚与坚定:“昨夜梦见佛祖拈花,说要孝敬嫡母才能得福报。”
春日的阳光,透过茜纱窗,洒在青石砖上,投下细碎的金斑。那光芒,仿佛为这房间带来了一丝温暖与希望。
盛墨兰垂首跪着,耳边传来账册翻动的簌簌声。那声音,起初急促,而后渐渐放缓。
王氏染着丹蔻的手指,缓缓划过泛黄的纸页,眼神中带着一丝狐疑,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盛墨兰。
见她神色镇定,不似往日那般做作,心想这林小娘也教不出这样的行为,便安下心来。
她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满意:“倒是个有造化的。刘妈妈,明日让周娘子来教四姑娘临帖。”
盛墨兰闻言,心中一喜,连忙恭恭敬敬地叩首谢恩。
当墨香在宣纸上洇开时,盛墨兰望着窗外那攀过墙头的紫藤花,心中思绪万千。
前世的她,尚且颇具文采,重来一世,她自然要更加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加优秀。
每月初五,往葳蕤轩送经卷时,盛墨兰总会“凑巧”路过寿安堂,给祖母请个安。
偶尔,祖母也会招她入内,询问几句。望着祖母摩挲着《妙法莲华经》上的批注,眼里泛起惊异的光,盛墨兰的心中充满自豪。
上一世,盛墨兰是自负的。后来嫁给梁晗,在侯府的后院中挣扎一辈子,她才终于明白,曾经自己引以为傲的那些东西,在旁人眼中是多么的可笑。
她曾以为,林小娘管家,自己便和嫡女相差无几。可后来她才发现,父亲对她和小娘虽然有一些偏爱,但那偏爱实在是少得可怜。
在父亲的心里,林小娘终究只是个妾,只要她本分守礼,那些小动作父亲可以选择忽略不计。
而对于她盛墨兰,父亲始终认为她只是一个庶女,就算她再优秀,也不可能越过华兰和如兰。所以,父亲才会为她相看贫寒的文炎敬。
不论前世今生,府中的所有人对她和小娘的态度都是一样的:你若不作,我们也不会惩治你。
盛墨兰并不怨怼什么,毕竟上一世纵然过得不甚如意,但她毕竟在侯府给梁晗做了一辈子的大娘子。
对于她一介庶女来说,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只是,当盛墨兰临死时,回想起自己的一生,为了那些蝇营狗苟的事情而活着,心中终究是意难平。
这一世,盛墨兰决定要换个活法。她要凭借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
然而,她没有料到,不过短短几年后,她的命运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