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5 跑步.

//喜美：盛夏半颗歆

—梦里映着你捻花的手—

1.

天空呈着近乎透明的蓝，阳光斜斜地照下来，给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浅金色的光晕。

空气里弥漫着清冽又带着丝丝甜意的桂花香，仿佛浸透了这整个季节。

少女的胸腔仿佛要炸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看台上的喧哗，跑道旁边同学的加油以及广播声的高昂的歌声全都褪色成模糊的背景音，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听不真切。

她的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双腿像是被灌满了铅，前方那片赤红色跑道似乎永远也到不了的终点。

额前的碎发早已被汗水濡湿，黏在光洁的额头和脸颊上，脸色是一种失了血色的苍白。

可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闪着稀碎的光，正紧紧盯着前方那条虚无的线——连秋风都为她作美。

耳畔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终点依然渺茫无期。

一班同学正在拼命的为她加油。

秦沸熠紧张的把手紧握到胸前，掌心全都是汗。余暖则紧紧盯着那道属于她的身影，一眨不眨。

秦沸熠：“我靠，小美可以啊。”

秦沸熠不由自主的感慨道，视线没有移开过片刻。

秦沸熠：“已经超圈了……”

余暖：“嗯，”

余暖紧张的心落了下来，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语气柔和。

余暖：“她本来就很厉害。”

林懒成：“不过……咔哧咔哧……她看起来好像很累啊？”

紧接着是非常清脆的啪的一声。

林懒成：“痛痛痛——秦沸熠，你干什么？！”

秦沸熠一掌拍到林懒成后脑勺上，林懒成被他拍的往前面走了几步，然后转过身捂着后脑勺一脸懵逼又带着幽怨的控诉他。

秦沸熠：“人家跑1500能不累吗？尽说些没用的话！”

秦沸熠上前一步揪着林懒成的耳朵恨铁不成钢的道。

秦沸熠：“而且我早就告诉你不要在这里吃零食了！被纪律部的那些傻逼看到又要……”

话音戛然而止，秦沸熠突然觉得后背凉嗖嗖的，他转头一看立马顿住了，反应过来才讪讪一笑，声音弱了不止一点。

秦沸熠：“喜……喜哥。”

顾喜空看着他慌张的样子挑眉轻笑出声，眼眸闪过一丝戏谑，声音清凌凌的。

顾喜空：“继续说，被纪律部那些傻逼看到了会怎么样？”

他还特意加重“傻逼”这两个字的读音。让秦沸熠一时之间汗流浃背，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

秦沸熠：“会、会会……”

顾喜空看他这反应满意的笑了一下，欣赏玩后哥俩好的拍了拍秦沸熠的肩膀，俯身凑近他。

顾喜空：“不知道吗？没关系啊，我来告诉你。”

他深邃的眼眸中含有深意，让秦沸熠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秦沸熠：“您、您说……”

顾喜空弯着眼睛笑的更深了，蕴着几分薄意，他一字一句地道。

顾喜空：“‘傻逼’是会扣个人记录分的哦。”

秦沸熠：“喜哥，喜哥我错了！”

顾喜空后退一步躲开秦沸熠伸过来想要抢他本子的手，勾着唇在记录本上洋洋洒洒的写下‘秦沸熠’三个大字，理由则是：辱骂学生会，行为态度恶劣，扣个人记录分一分。

秦沸熠：“……不！”

秦沸熠哀嚎着，一脸悲痛欲绝。

结果顾喜空转头又在下一栏上写下‘林懒成’。

林懒成：“？”

正在看好戏的林懒成一脸懵逼。

顾喜空：“零食。”

顾喜空用笔隔空指了指他手里的薯片。林懒成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把零食藏在身后。

他嗤笑着继续写。

顾喜空：“可以啊你们两个，为我的KPI做出了很大贡献。”

说话间他慢条斯理地收回笔和记录本，无视他们的哭闹与哀求。

秦沸熠：“喜哥啊，我不想再去扫男厕所了！”

林懒成：“呜呜呜——上次去扫了整个年段的厕所害得我三天吃不好饭！”

一班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一个月下来被扣分最多的人要去罚扫厕所。

而眼前这两位已经在此事上拔得头筹——连续扫了几个月的厕所，就连保洁阿姨看见他们两个都乐开了花。

顾喜空的目光投向此刻正在跑道上奔跑的身影——林美歆正拼尽全力地冲刺着最后的一圈。

风掠过她汗湿的鬓角，沁着凉意，也送来了更为浓郁的好像要把她包裹在其中的桂花香气。

他微微眯眼，林美歆的步子已经有些踉跄，呼吸也开始变得不稳起来，索性只剩最后一圈。

余暖微微蹙眉，她毫不犹豫的转身往终点线走去，温柔地轻声道。

余暖：“我去看看。”

顾喜空看着余暖背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双手抱胸，指尖在臂弯处无声轻敲，心里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没过几秒他就摘下挂在脖子上的学生会吊牌扔给秦沸熠，又把记录本和笔扔给林懒成。顾喜空语气淡淡。

顾喜空：“给你们俩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秦沸熠和林懒成一听有这好事纷纷点头如捣蒜。

顾喜空：“帮我看着点这里。”

2.

呼——

就差一点……

林美歆在心里暗道，其实她现在四肢已经麻木，只是依照着本能在跑。

呼吸灼痛着喉咙，吸气像咽下粗糙的砂纸，只有前方那一条条白色的分道线在视野里不断延伸重复。

额角的汗珠滚下来涩痛了眼角。林美歆咬着牙将所有涣散的力量重新凝聚。

她只想快点，再快一点。

视线有些模糊，可她眼里依然刻着不肯认输的劲。

秋日的微光勾勒着林美歆奔跑的轮廓，在她周身染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终于，那条象征终结的白线横亘在前方，林美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了过去。

在这一刻，她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仿佛也被挤干，身体的所有力气被瞬间抽离。弯下腰，双手撑着剧烈起伏的膝盖。

世界在天旋地转中嗡嗡作响。

林美歆腿一软就要倒下去，预想中摔倒的坚硬与疼痛并未到来——她跌入了一个带着秋日凉意却异常坚实的怀抱。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清冽好闻的青柠气息，混杂着淡淡洗衣液味道强势地窜进感官之中，将她整个人包裹。

来人非常绅士，他的手臂有力地环着她的肩膀，支撑着林美歆几乎虚脱的身体。

让她缓了几秒后又迅速收回只是扶着她的手臂慢慢往前走。

林美歆晃了晃脑袋，混沌的视线缓缓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人制服上的第二颗纽扣，再然后是线条分明的下颌。

顾喜空：“慢点。”

声音低沉，响在她的耳畔。

林美歆愕然抬头，撞进了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是顾喜空。

他一双沉静的眼，像坠入寒夜的星子，清亮却遥不可及。

林美歆：“……”

顾喜空此刻正微蹙着眉，手臂有力地托住了林美歆几乎全部的重量带着她往前走。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低头看着她，目光清冷地在她汗湿苍白的脸上流连。

周围鼎沸的人声，裁判的哨音，同学的欢呼，仿佛都在这一刻被隔绝开来。

桂花的甜香依旧在风中浮动，缱绻不去。

顾喜空沉默着将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他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运动服熨帖在林美歆冰凉的手臂上，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美歆皱着眉头想要挣脱，她觉得此刻两人的氛围不太对，却苦于没有力气，这让林美歆感到异常烦躁。

这傻逼不会是想要把自己给勒死吧。

顾喜空察觉到她的情绪后冷笑，低着头在她耳边嗤道。

顾喜空：“放心，我对会漏小数点的弱智没兴趣。”

林美歆：“……”

操。

林美歆：“顾喜空……”

林美歆虚弱的气若游丝的喊道，又把自己全身靠在他身上，企图压死这个脑残。

林美歆：“你给我等着。”

顾喜空：“林同学先顾好自己再说吧。”

话音刚落他就松开了扶住她手臂的手，林美歆没了支撑整个人都摔了下去，幸好这里是草地，摔下去没有什么痛感。

她也就顺势躺在草地上闭上眼慢慢平复着呼吸，刚刚被顾喜空带着走了几十米，她觉得整个人已经比刚才好很多了。

耳边重新跃出声音，风在耳畔低语，携着阳光的暖意淌过周身。

喧嚣的人声与云影一同云卷云舒，还有青草气息混着泥土的芬芳钻入鼻腔。

身旁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美歆轻瞥一眼，发现顾喜空也坐了下来。

两人没有多语，风声卷着桂花香还有秋天的凉意一同跌入这明亮的喧嚣里。

眼皮之外的世界是温暖的暗红色，林美歆将自己放逐在这片黑暗里重新拼凑涣散的力气。

忽然，眼皮感知到的光线暗了下去——一个影子遮住了她脸上的阳光。

随即，一个微凉带着湿气的触感轻轻贴上了她的侧脸。

林美歆倏然睁开眼，侧过头。

顾喜空：“哝。”

逆着光，顾喜空在她身边坐着屈着长腿正把水递给她，金色的光边勾勒出他略显凌乱的发梢。

他没有看她，目光平视着前方，表情依旧是那副惯常的疏淡的样子。

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握着一瓶清澈的矿泉水，刚刚就是它贴上了她的脸。透明的矿泉水在阳光下晃动着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余暖：“加了葡萄糖的。”

耳边又传来一声温柔的低语，林美歆这才发现自己身旁还坐着余暖——她刚刚去大本营拿了水。

顾喜空：“快点接。”

顾喜空将水瓶又往她眼前递近了几分。

林美歆轻嘁了一声直起身接过矿泉水瓶拧开瓶

盖就喝。余暖帮她拍背顺气。

余暖：“慢点喝。”

林美歆：“我跑了第几名啊？”

余暖：“第一名哦。”

余暖动作轻柔地用指尖拂去她黏在额角的湿发。

余暖：“小美很厉害呢。”

林美歆一听就有点得意，她转头看向顾喜空眼神带着高傲还酝酿着几分不屑。

他轻嗤一声。

顾喜空：“如果跑第一名要我累的跟只蛤蟆狗一样，我拒绝。”

林美歆：“……”

余暖：“……”

余暖最后好说歹说把林美歆给劝好哄好了，她还非常舍身自我的做到了两人的中间。

余暖：“明天有接力赛吧？”

顾喜空：“嗯。”

接力赛？林美歆在脑子里寻找了一番，好像是明天下午。

余暖：“小美今天要好好休息哦，明天才能养精蓄锐。”

她依言点头，余暖又转头对着顾喜空说。

余暖：“还有今天你不是要纪律部值日吗？怎么还呆在这里？”

顾喜空这才想起来他刚刚让秦沸熠和林懒成两个顶了位置。

顾喜空：“忘了。”

他缓缓起身，阳光瞬间涌入他方才坐着的位置。身后是辽阔的、被阳光渲染成暖金色的秋日天空。

他低头看她，那眼神在逆光中显得有些深邃难辨。她却清楚感知到里面蕴着几分戏谑。

顾喜空：“好好休息，别死太快了。”

林美歆：“……”

傻逼吗？

林美歆愤恨的对着他的背影比了一个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