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忆羽之往昔
空气中满是黄土和沙尘，韩冰晶的身影出现在黄沙之中，一路走来，风沙渐小，面前出现了一座古风巍峨的殿宇，琉璃红瓦，金墙碧玉，只是如今显得有些落败萧条。
这便是昔日火羽的居住地，朱雀宫。
韩冰晶一挥衣袖，落积在瓦檐上的灰尘不翼而飞，朱雀宫瞬间恢复了往日的辉煌，琉璃玉石亮的反光。
韩冰晶轻垂眼眸，片刻，抬手轻推宫门，门栓经过岁月的沉淀发出腐朽的吱呀声。
门前是一片偌大的院子，以前这里种满了凤凰花，一进门，风里都是花香，如今空荡荡的院子只剩下枯枝败叶，何其荒凉。
韩冰晶不由得心头一涩，她提着两坛酒缓缓向殿内走去，尽头的正中间是一樽雕刻着神鸟图纹的金色宝座，案上的书卷落满了灰尘，纸张泛黄，旁边的烛台油尽灯枯，茶盏似有裂痕，装檀香的香炉内盘旋着细密的蜘蛛网，这里的一切都随着主人逝去了。
韩冰晶将酒放下，在火羽陨落后的七万年，她竟都没有勇气来这儿看一眼，常言睹物思人，可就算刻意的去躲避，也还是会想起。
外面被韩冰晶清理干净了，但屋内还满是灰尘，散发着腐朽的气息，韩冰晶花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时间，亲自动手，清扫尘埃，归置物品，把殿内打扫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就像当初主人还在一样。
韩冰晶坐在台阶上，看着屋内她凭记忆摆放的陈设，渐渐失了神，一口桃花醉饮下，韩冰晶轻笑一声，喃喃自语，“这梦艺酿的桃花醉，不如当初你的那坛好喝。”
一坛清酒见底，醉眼朦胧之间，韩冰晶仿佛看到了她的身影立于光下，她抬手想要去触碰那光，却又害怕影子会在碰到的瞬间消散。
她的声音带着醉意轻如浮沉，“七万年了，旁人都渐渐忘却了你的模样，可我还记得。”
她的声音和模样，一直深深地刻在韩冰晶的脑海里，她甚至害怕忘记她的模样，在颜爵那作了一幅画，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她虽然嘴上不说，却比任何人都分得清她和王默。
她大抵是醉了，竟听见火羽在她的耳边叫唤。
“阿冰。”
她朝她招手，明媚的笑和阳光一样灿烂，那张美得不可方物的脸，有时都勾得她心神不宁。
时光仿佛凝结在了这一刻，她看着虚渺的影子，想起了第一次遇见她时的场景……
冰晶川高耸入云，平时除了风雪的声音一片寂静，今天，一道雷声响彻云霄，打破了这道静谧，从天空中直生生的坠下一个浑身带火的家伙，就像一个火球，在洁白的雪地上砸出一个深坑，一个女子叫骂着从坑里爬起来，“好你个铃烟！下手这么狠！”
她对着天空一顿臭骂，仿佛这样能泄气几分，骂累了，她转身回头一看，发现一个少女正怯生生的望着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警惕又惊恐。
火羽眼前一愣，“好美的姑娘……”
少女见她不说话，鼓起勇气支支吾吾的问道：“你……你是何人？”
火羽连忙摆了摆手，“你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少女警惕性很强，眼里还是有一些不相信，她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身红衣罗纱，锦绣丝绸穿在她的身上毫不浮夸，白玉脂凝，一点朱唇，明艳娇丽的五官带着女子少有的英气和飒爽，虽生得极为好看，但身上总隐隐散发着一丝不正经。
她的头发有些凌乱，衣裙和脸上也因为刚才伴随着火焰撞击落下而沾上了许多碳灰，
韩冰晶试探性的问道：“你也是仙子吗？”
火羽的笑带着几分高傲，“我不是仙子，我是神。”
“神？”少女疑声，她并不能理解这个字的含义。
火羽瞧她年龄不大，再看这副懵懂的样子，应是刚刚降世不久，怎么仙境没有察觉到呢？
“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笑明媚动人，让少女看着有几分安心，她摇摇头，语气有些生疏，“我……我没有名字，哥哥他唤我，阿冰。”
“阿冰？”冰？火羽目光愣怔，问道：“你的哥哥，莫不是水清漓？”
少女立马点了点头，有些激动的道：“你……你认识我哥哥？”
“那当然，我和他可是……”火羽本能的想说出死对头三个字，说到一半她忽然意识到，这少女把哥哥当亲人，要是这么说，不得把她吓跑了。
火羽话锋一转，“我和你哥哥，可是好朋友。”
“朋友？你是哥哥的朋友？”少女眼里闪着光亮，听见这话似乎放下了戒备。
果然，火羽朝她走去，她也不躲开了。
“你哥哥，为什么把你一个人放这里？”火羽奇怪，这水清漓什么时候有了个妹妹。
闻言，少女似乎有些难过，她蜷缩着身子坐在地上，双手抱臂，清澈灵动的眼眸里蕴含着淡淡的忧愁，“哥哥说山下危险，不让我下山。”
啊？这是什么借口？仙境危险吗？火羽越发想不通了，这水清漓藏着个妹妹，好像生怕她被别人发现似的。
她在少女身边坐下，打量着她的模样，皮肤细腻如雪，灵动俏皮的五官，呈现出来的却是清雅宜人的气质，倒是随了水清漓的凉薄。
“待在这山上，不寂寞吗？”
“哥哥每天都会来陪我，但……”少女不知道什么是寂寞，她只知道这种感觉有些难过，哥哥的陪伴似乎并不能填充她空虚寂寞的时间。
火羽的心里闪过一丝紧张，“是吗？那他今天来了吗？”
少女纯真的看向她，“哥哥刚走。”
火羽松下一口气，还好没遇上。
“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女随时都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但此时却愿意主动和她搭话，果真是寂寞久了。
火羽浅浅一笑，“我叫火羽，你可以唤我，阿羽。”
“阿羽。”少女轻声念着这两个字，除了哥哥，她从来没有喊过别的名字，这种感觉，好特别。
“你哥哥为什么不让你下山啊？”
“他说是为了保护我。”
火羽对这个借口嗤之以鼻，然后和她讲了好多山下的景色和趣事，听得少女心神往之。
韩冰晶从来都没有遇见过这么一个人，她是那么有趣，她的笑是那么灿烂，笑得她的心里暖暖的。
有一天，她也这么和她说了，“我觉得，你好特别。”
两人坐在雪山上，离天是那样近，“嗯？怎么个特别法?”
“就像……”少女指着天边的光团说道：“就像那颗太阳一样。”
火羽被她逗得开怀大笑，而后，手心升起一团烛火，“你看，你也可以是暖暖的。”
少女犹豫着将手覆上烛火，好温暖……
原来不再寒冷的感觉，是这样的。
后来，就算水清漓发现了火羽，火羽还是一如既往的来找她，陪她说笑，甚至给她起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韩冰晶。
这天火羽突然兴致勃勃地拉起她的手“走，愉山的桃花开了，我带你去看看。”
韩冰晶心下有些惶恐，“可是哥哥说，不让我下山。”
火羽不由分说的拉着她往山下跑，“你那哥哥太不负责任了，你连名字都是我取的，听我的，我带你去玩！”
火羽欢快的声音响彻整个山间，连带着空气也明媚了几分。
是啊，愉山的桃花开了，可你却不在了。
韩冰晶的思绪忽然回到了现在，烛光摇曳之间，那抹身影如烟尘般一消而散。
想要继续沉沦下去的醉意，也清醒了，韩冰晶不由得想再抿一口酒，壶口落下一滴佳酿在舌尖，酒也没了，还真是想继续沉醉也不行。
韩冰晶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她看向烛台上的火光之间，“阿羽，或许，我等不到你回来了。”
幕天印再有七日，就要完全解封了。
她近日心中总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觉得火羽就要回来了，所以她才会来朱雀宫，想最后再为她做点什么。
韩冰晶重新锁好朱雀宫的大门，并在此施加了一道保护屏障遮蔽风沙，这样她回来的时候，起码有一个像样的家。
韩冰晶的背影走进风沙之中，红瓦墙檐下，一抹身影带着点点金粉出现，女子靠在墙上，神色有些复杂，她目送着韩冰晶远去。
“真没想到，还有人能记得你。”
人类世界。
明天就要前往仙境了，大家的心里都有些忐忑，水清漓要去找韩冰晶，本意是想带着王默一起，可王默说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可能还会拖累他，便选择跟着罗丽们一起。
辛灵让他们去寻求力量，可王默总觉得这不太实际，人类对自然的破坏这么深重，真的还会有仙子愿意接纳他们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