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悦镇:送归人

消散前,一股熟悉的窒息感扑面而来,浓容只觉浑身都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下一刻,他脖子上竟浮现出一圈红痕,血从红痕上流出一一滴答滴答,血砸在地上,沈容的身影也逐渐模糊。

红痕细小,且贯穿脖颈,定是刀剑所为,难道他生前被人一刀了解了吗?

江贺梨不敢细想,只盯着沈容消失的地方,呆愣了片刻。

如今,城主人已走,魂身上的银丝被撤走,,那些䇄立着的魂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事已了,我们该走了。”说完,江贺梨低声念起了咒,这些魂听到此咒,便也从昏睡中清醒过来。

他们睁开眼,只呆愣一瞬,便像是受到极大伤害般嚎叫起来。

“别杀我……”

“啊一一”

……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如同地狱般,无尽的黑夜,以及无尽的哀嚎。

江贺梨被这刺耳的尖叫声,激到头皮发麻,手指金光攒动,便涌入魂的脑中,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他说脸上还浮着没来得及收下的惊恐,以及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

一片白光的突然袭来,江贺梨没防避的闭了眼,短暂耳鸣过后,他才不大适应的睁开眼,因白光闪烁时间太快,他并便没有看到,宋辞凌眼底一闪而过的红光。

待完全白光散去,江贺梨不适的捏了下眉心,不过这股不适感很快褪去。

“你们这么样了?”江贺梨站于原地,听到一道急切中带有一丝关心声音传来,心中不免暗想:看,果然还是老爹疼我。不免的,是他心中划过的一丝欣喜。

江贺梨也适时抬起手,做出拥抱的姿势,可江明却略过他直奔宋辞凌:“七皇子可一切安好?真是的,都怪我没跟好。”这语气称得一个热切。

江贺梨将伸出的手放,刚刚的那一丝欣喜也荡然无存:切,谁稀罕!

东方家的家主向这边走来,他用手指了下旁边的躺着的魂,面露困惑地问道:“贺梨,这些魂是为何?”

江贺梨恢复了平日不苟言笑的脸,神色认真的回道:“这东西晚辈一时间说不明白,稍后详谈。”

“贺梨哥哥。”东方溯哭丧个脸唤了声,做势要来抱他:“我还怕你回不来了呢。”

江贺梨笑着用手抵住东方溯的额头,不过眼中并无笑意:“小溯,你不咒我会死吗?”

东方溯还不知自己现在的处境,只知道江贺梨不让他抱,只低低的回了声:“不会。”

江贺梨看着东方溯这幅鬼样并未说什么,只是对着东方家家主行了一礼,道:“这些魂在人间已停留许久,许是靠他们之力无法回到黄泉,麻烦前辈画阵请魂。”

东方家主摆了摆手,温和的笑道:“不麻烦,分内之事罢了。”转头又向江明怒斥一声:“江明!给我滚回来画阵。”

江明听道这声怒吼,不耐烦的瞪了东方家主一眼,虽然很不情愿,但是还是来了。

走时他指着江贺梨,对宋辞凌说:“七皇子先随他去客栈休息。”

宋辞凌看着他手指的方向,正是江贺梨所站之处,他笑着摇摇头:“您先去忙吧,我与江公子还有件事需要解决。”

江贺梨颇为得意的瞟了一眼江明,并故意阴阳怪气道:“你有事吗?”

江明没理会他,甚至连看都不曾看一眼,江贺梨觉得没趣,不作声了。

“走吧,江公子。”宋辞凌向江贺梨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江贺梨跟着他。

“现下控制着小镇的人不见踪迹,他对小镇的控制也失了效,小镇没了鬼气的遮掩,自然会显现出来,到时候,不知道宿城那边人会做何解释,江公子,你猜猜。” 宋辞凌将身子歪向江贺梨,一只手偷摸地捻住江贺梨的秀发,颇为吊儿郎当。

现下城主不知所踪,镇子失去了鬼气的遮掩,自然显现出来。

江贺梨拍开宋辞做乱的手:“我又不是当官的,怎么知道他们如何解释。”

“哦~”宋辞凌看向被拍开的手,又偷瞄了眼江贺梨,无奈放下做乱的手:“走吧,去看一眼那称为长生阵的东西。”

今夜,民悦镇下起了十年来的第一场雨,不过可惜,它冲刷不掉干涸血液,也洗不清埋藏十年的罪恶。

莫道情深悠悠情难断……

送不出的信,开不了的囗。

在雨水的洗刷下,怀中信也只剩,道不清思念,以及那一句“我爱你"。

在时间的腐蚀下,也只剩桥中那干涸的血迹:我林玉倾要嫁,也只会嫁给我的心上人!

……

“到了。”宋辞凌停于屋前,看向江贺梨。

“门背阳,窗靠北,水流西,真乃绝佳阴地。不过这徐家主并不修道,又是如何做得这些。”江贺梨略过宋辞凌走进屋,一眼便扫过西面那墙角。

宋辞凌紧跟上去,温和笑道:“自然是一一”

“自然是有修道之人在其后,但长生阵为阴狠,所以其后之人修的许是邪道,毕竟这么害天理的东西修道的人可做不出来。”江贺梨没待宋辞凌说完便抢先道,随后他又自顾自的走向西边墙角,暗道?

江贺梨所站之处刚好能观望到站于‘正’字位的鬼新娘:“长生阵,十二新娘?”

“应该是。”宋辞凌被抢了词也没生气,只是淡淡的笑道:“不过刚刚我来此时,还有一座小祭台。”

“祭台?”江贺梨皱眉望向宋辞凌,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解之色。

“喏。”宋辞凌抬了下下巴,示意江贺梨向他脚边看。

江贺梨看向脚边东西,下意识一个弹射起步跳开,待离那倒下的祭台有一步远后,他才细细观摩起来:“一、二、三、四、五,五月阴童。”

突然,衣角被扯动,江贺梨看向了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边的宋辞凌,他眼眶微红,声音也不觉放柔:“敢问江公子,阴童是什么?”

江贺梨一愣,没注意宋辞凌此刻神情,只是老老实实的回答道:“阴童,以未出世的孩子为本,引怨气,练就而成。”

“哦。”

江贺梨望向西面那条暗道,此道西高东低,呈梯状而下,再望向旁边的木块,此道原来应被木块遮掩,再放祭台于其上。

按理说阴童就在祭台上,宋辞凌理应见过,可为何他却不说?

他瞟了眼站在一旁的宋辞凌,压下心中疑虑,踏进暗道。

踏入暗道,阴寒之气便不请自来,此时还是晚间,房屋中微弱的烛火勉强能照亮暗道以及面对暗道的一具尸体。

江贺梨下意识捏紧身侧的剑,独步走向暗室。

呼!

凉风贯穿脖颈,寒意贯穿心头,剑出鞘的声音刚刚响起,剑刃便搭上颈侧。

微弱的火光映在江贺梨的眼中,照出他未来得及隐藏的杀意。

火光照亮出这狭窄的小道,看清眼前人后,江贺梨先是一愣,眼中杀意悄然褪去,他放下架在宋辞凌颈边的剑,并拍开宋辞凌拿着火折子的手,略带着气愤之意道:“你点火就点火,向我颈边吹气是怎么回事?”

回应他的是宋辞凌满含歉意的声音:“是在下唐突了,真是抱歉。”

江贺梨没说话,收好剑后,顺着火光几步走到暗室。

宋辞凌见江贺梨如此做风也只是轻笑一下,后便拿着火折子跟了上去。

“十二‘鬼仙’聚灵阵,长生不老万世留。长生阵,实乃可笑,长生不老?别说人了,修道者都未必能长生。”

“长生阵记载干古书上,不多不少是有些许依据在其中,但顶多让人靠着怨气多活几年罢了,这徐家主……”

江贺梨看着这十一具尸体,心中不知什么情绪在蔓延,一时竟笑了出来。

“不过此阵属乃大凶,要破阵,许是有些难度;但此阵未成……不过此破阵又是如何聚气让徐家主成道的?总不可能只是杀了几个误入之人便成道,是谁呢,五月阴童?”

腰间剑在江贺梨话毕之后直直刺向藏于“正”字新娘后的阴童。

阴童向右横跳起,躲开剑刃,便咿咿呀呀的叫起来,转头对向宋辞凌。

“你这是什么意思?找人杀我。”

宋辞凌脸上浮出点虚假笑意,手上的火光照亮他的容颜,让人为之倾倒,不过无人在意:谁知道江公子一来就对你拨剑,不过我劝你态度好点,不然你要入轮回?想得美。

“江公子,那…那是什么?”宋辞凌咽了口口水,颤抖着声线问道,他小心翼翼的扯住了江贺梨的衣袖,脸上的笑容在此刻差点崩裂。

江贺梨不知是出干什么情绪,他反手握住宋辞凌的手,感受到手中人的抖动,江贺梨不觉放柔了声音:“就是刚刚我口中所说的阴童。”

“阴童?”宋辞凌假意疑问道,不过他又很快的调整好神色:“阴童尚未出世便已被练成怨鬼,好生可惜。”

江贺梨眼睫颤了颤,眼中聚上了犹疑之色,他瞄了眼一旁的阴童,一丝灵光没入他的灵体:身上无血腥之气?

阴童:未出世便被强行打胎练就,人拜之,仍获怨气成鬼道;不过,阴童被练就过后会生出灵智,以杀人增强鬼气,或寻人拜之,一日烧三香、奠人肉也可。

有人拜他,无血腥之气也是可以的,不过他身上为何会无血灵之气?

江贺梨想不通,便开口问道:“你此生未杀生也无人供你香和肉,身上怨气怎这般强?”

阴童听到此,像是愤怒一般加强了咿咿呀呀的声音:我怨气怎会不强?被人渣练了还因血缘不可杀之,可怜娘亲也惨遭毒手!被练后,身上的怨气还被剥夺,怎能不怨!

江贺梨默默捂住双耳,虽然听不懂,但是他也知道自己刚刚太鲁莽了,没事先查明阴童是否伤过天、害过理,这几年的“鬼皆恶”这一思想把他浸了个彻底,直到遇见鬼新娘。

“江公子,他在叫些什么?”宋辞凌扯过江贺梨的在袍,一脸真挚的问道。

江贺梨对上宋辞凌充满求知的神情,慢吞吞的道了句:“不知。”

“哦。”宋辞凌点点头,似是想到什么:“我听说人死后会到达忘川转世,这对吗?江公子。”

“对。”江贺梨闻言,点点头,不过他眼中似乎染上了一层凄凉。

“那这阴童也会转世对吧。”宋辞凌用手指向一旁的阴童,手不似之前抖动。

“对,只不过阴童转世需除去一身怨气。”

江贺梨话毕,便割破了自己的手掌,血液被金光包裹,没入阴童的眉心。

“修道之人身上灵气重,其血液便是一种去怨气的最佳材料。”

宋辞凌看向江贺梨被划破的手,眼中不免闪过一丝心疼,他上前握住江贺梨被划开的手,轻声哈着气样,哄孩子般轻声道:“这样便不疼了。”

然而两级逆转,看向阴童时,他眼中温情早已荡然无存,只剩那难以扼制的杀意:既然这般,还不如先给灭了。

阴童突然感受到有一股凉意直撺天灵盖,他不敢去深究,只得慢慢感受那血液将身上的怨气一点一点剥离开的滋味。

江贺梨被宋辞凌突然而来的举动搞得很不自在,所以他趁宋辞凌停下口中动作时,快速的将手给抽了回来,抽开手后,他假意咳了两声:“长生阵真是久闻不如一见,不过……”

话未说完,旁边的十一位鬼新娘便躁动起来。

尖锐的长甲划过江贺梨的脖颈,从中将两人隔开,不知何时吹来的阴风吹灭了宋辞凌手上的火折子,霎时间,仅剩楼梯上透下来的一点光源。

“徐老贼,你害我性命,伤我孩子,你该死!该死!”

凄惨的叫声传遍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震得人不觉头皮发麻。

“这些鬼新娘怎会突然暴起?”

江贺梨躲过袭来的长甲,爽朗的声音在此刻问道。

“我怎会知晓?”宋辞凌拨出脸间软剑,剑身打向鬼新娘的手,让离江贺梨只一刻的长甲迅速退去。

他在黑夜中腾出些许时间瞄向阴童:你娘与这些鬼新娘怎会突然暴起?

或许是你朋友身上有姓徐那个人渣的气味,你没见那些鬼新娘只攻击他,不攻击你吗?

确实,宋辞凌看向被鬼新娘包围的江贺围,突然便听阴童道了句:你不出手?你朋友不会动她们,毕竟她们也只是个可怜人罢了。

宋辞凌眸中红意加深,像是下一刻就会变成一头凶兽,不过……

为首的鬼新娘似是感应到孩子的气息,便停了手,向这边驶来,包围江贺梨的十一个鬼新娘就这女么少了一个。

不过随着鬼新娘与江贺梨的距离越来越近,她们身上的暴动就不知怎地突然停止:“死亡的气息?你杀了他”?

他?指徐家主吗?江贺梨点点头:“对。"他手中剑不敢移动分毫,警惕的看向停下脚步的众新娘,生怕她们下一刻就冲上来。

谁知,众鬼大笑,竟是一个一个的倒下。

十多年的仇恨在这一刻瓦解,身上为数不多的怨气散去,她们就大笑着奔赴了黄泉。

江贺梨站在边上,愣愣的看着此刻的景象,因为这让他觉得不可思议,或许,轮回也只是一瞬间的事。

此时阴童身上怨气散尽,竟也随着母亲一道消散。

宋辞凌看向一旁还在愣神的江贺梨,此刻的火光微弱到极致,反倒是衬出他明亮的眼睛,他吹燃火折子,火光便这么的扑散在他脸上:“江公子似乎佷惊讶?”

江贺梨回过神来,恢复了往常的神情:“我以为会很麻烦。”

宋辞凌轻笑一声,不过这笑却似人间的三月春风,温柔到了极致:“他人的事,我们这些外人怎么说得准?”

……

估计谁也没想到这事会这么潦草的结束,但事实就是如此。

“江公子,多谢。”

走向远处的江贺梨听着这丝微弱的声音,只默默地前进,许是收下了这声道谢。

一句迟来的道谢,就是此件事最完美的解法,对吗?

一一徐家的小公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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