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不死的诅咒

顾清欢亭亭地伫立在那里，横在为首的发话的人和付清明中间。祂轻轻捧起了付清明的面颊，尽管付清明还察觉不到祂的存在。

　　祂在心里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除了脸很耐看以外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为什么，顾清欢还是觉得这种熟悉的感觉让祂着迷。在祂触碰到付清明的时候，付清明就已经快没有了气息。

　　祂不是个好神。至少现在不是。

　　顾清欢轻轻地咬住付清明的耳垂，温和的吐息喷薄在付清明耳边，说了这么一句话：“不想死的话就乖乖听我的。”

　　付清明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但神明的话是直抵人心的。所以仍旧能听得很清楚，像是巾帛被撕碎的感觉，温柔中有着不可抗拒的威严。

　　顾清欢浅浅地笑了笑，觉得胜券在握，祂会开出明码的条件，让他以后只能依附于自己，供自己赏玩。但同时，祂会保证他的安全，不被别人欺负。

　　但却遭到了付清明心里下意识的拒绝：不需要，因为无济于事？还是没有必要？付清明在刚刚的打斗中，已经身上几处落伤。他没有发出声音，但祂也已经捕捉到了他的内心想法。

　　周围的人也只是看着，等为首的人做出选择，留他一命还是让他一命呜呼。

　　顾清欢愣住了，祂作为神明，此刻还没有现形。

　　为首的人就阴恻恻地笑着，穿过近似于无形的祂，用刀割开了付清明露出的脆弱的脖颈。

　　在祂碰触到他的时候，祂就读取了付清明的记忆。

　　付清明小时候因为有无限自愈并可一定程度地治愈他人的能力，家里人被洗脑以后将他送给做实验的人。一次次实验折磨，让他一次次渴望逃离。

　　但他一直放心不下担心他的母亲。

　　他走在回家的路上，躲避追猎，一面想要寻求解脱，一面却心有不甘。

　　但是他的母亲已经离开了他，成为现象世界的琐屑。

　　为什么，祂感到了心痛。祂应该没有多余的情感，这个时候却少见的掉了眼泪。眼泪顺着神明冰冷的面颊滑落，淌到了他的脸庞。

　　顾清欢觉得，人不过是玩偶罢了。

　　人头就像榫卯一样安插在身上。

　　只要拧下来就可以重新组装了。

　　但被拧下的是在这里伤害了付清明、也害祂居然落泪的人的头颅。

　　顾清欢将为首的人的头颅斩下，在周围人看不明白发生什么事，惊惧地一哄而散之后，将来过这里的人划了圈。

　　“我会替你报仇。”顾清欢随即打算将圈中的人收束，挤压成糊状。但祂想了想，觉得有个更好的办法。

　　人们惊恐地嗓音里想发出声音却发现自己的头被自己捧在手上，身首异处。

　　制造幻觉而已，祂很擅长这点。

　　那些人跑着跑着就发起了疯，互相斗殴，似乎是起了内讧。

　　但顾清欢知道那些人们只是看到了对方朝自己攻击的假象。

　　祂也很擅长挑拨离间。

　　很快只剩下几个残缺的人。他们朝彼此虎视眈眈，继续用别人伤害他们的方式伤害对方。

　　直到只剩下一个，疯也疯了。

　　隔离带这里的惨状显然被观测所的人有所察觉。

　　祂的存在却仍旧成谜。

　　顾清欢不动声色地附身付清明的躯壳。

　　在观测所的人看来，就剩两个活人，应该都疯了。

　　观测所决定先派人去清理隔离带。

　　那里巷子七拐八绕，不熟的人会绕很久。所以请了以前在隔离带跑过业务的人去。

　　顾清欢不能消除付清明这次的记忆，不然他就会忘记祂。

　　祂固执地不想付清明忘记他。

　　付清明的意识沉在水底。他的思绪浮在水面起起伏伏。感觉自己应该死了。但是却没有任何的挂念了。

　　他曾幸福过。

　　母亲在他的手腕绑上红绳，希望他健健康康长大。却没有能让他平平安安。

　　父亲从母亲那里夺走了他。以近乎疯狂的虔诚态度，将他送给了实验。

　　实验组的大人里有一个很好说话，会教付清明学习知识，明白事理，会偷偷带付清明出去玩，他也借此机会记住了实验室的门窗分布。

　　但是很好说话的大人过了几年就被实验室的其他人给排挤走了。

　　付清明就再也没看到过他。偶尔会想念他。

　　此后便是无尽的折磨与煎熬。

　　他们往成年的付清明的身体里输送一些会让他感到疼痛的物质，然后读取数据，做实验分析。

　　他们一遍遍地哄骗他服下新的药物，又安慰他这一切都是为了造福人类。

　　但是他不觉得自己遭的罪就减少了。

　　祂哼着歌，歌是最简单的几个音符。祂从人类的橱窗里弹奏的钢琴师那里偷学到的。

　　顾清欢觉得祂附身的人有些焦躁不安。

　　祂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让他感觉好些。

　　祂挺喜欢这首歌的曲调，后来付清明问祂一直在哼的歌的歌名，祂说不上来，付清明却告诉了祂，这首歌的名字。

　　思绪被浸泡在水里，看似还算清澈。里面的杂质都沉在底部。只要一被搅动，就会反复想起那些疼痛到骨子里的日子。

　　顾清欢感觉付清明有些不受祂控制了，祂试着在他清醒过来之前就离开他的身体，以免影响到他灵魂的稳固。

　　祂成功了。并且在此之前，祂想好了自我介绍。

　　“你是什么人？”付清明戒备地看着他。但说话语气还算和缓。

　　“别这么惊讶，只有你能看到我。”

　　顾清欢确定观测所的人正在焦头烂额忙着西区的事件就大大方方地露了面。

　　祂的长发让人联想到泠泠淙淙的山间瀑布，乌黑亮丽。

　　东区相对包容。留长发的男生不少。付清明因为见过所以也不觉得奇怪。

　　但是这么漂亮的长发，他还是第一次见。他的手指不经意地划过祂的长发，像捧起一泓染成墨色的清泉，柔顺的发丝在指尖悄无声息地滑落。

　　顾清欢朝他笑着，很明媚的笑。

　　他以为顾清欢就是个偶然路过此地，撞见他狼狈不堪的场面的陌生人。

　　其实付清明对捡回来的这条命并没有任何的实感。

　　他也不把顾清欢当救命恩人。

　　顾清欢也只是展露了祂那具有欺骗意味的笑。

　　祂手上的人命比这个人救过的还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