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头

探讨结束,另一件事却还没结束——糊弄杜鸦九。

  不过这就跟宋危暮和沐时夕没什么关系了。

  

  

  *

  

  

  离开了烈阳峰,柳霜里没再耽搁,立刻就回了素梅峰。

  他看见杜鸦九正殷勤地扫着屋子前的空地——不过显然心不在焉的,一处地方扫干净了还在扫,都快扫出凹痕了。

  柳霜里皱了皱眉:“不是让你在原地等吗?”

  “呆在那无所事事的,还不如回来整理一下。”杜鸦九见是柳霜里回来了,一扫刚刚的萎靡不振,笑着回答他。

  “……”这股等老公回家的寡妇感是怎么回事。

  “师尊,宋长老有说什么吗?”杜鸦九没有磨蹭,一步直捣中心。

  他这样倒也方便柳霜里去圆,不用拐弯抹角的。

  “……不好意思,为师忘了。”

  这倒不是布局,柳霜里是真忘了。

  忘的彻彻底底、一干二净。

  在场的两位一个也没想到是这种开场,不约而同地在脑子里疯狂构思,面上还保持着平静去接话。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杜鸦九微笑着,率先开枪。

  “不是说去讲步涌卸的事吗?师尊忘了的话,又是个宋长老他们聊了什么呢?”说着又摆摆手,补上一句,“弟子不是在责怪师尊啊,只是好奇。”

  “忘的是你吧。”柳霜里掀起眼皮深深地看了一眼杜鸦九,“为师记得为师是说过的。”

  “看来弟子的记忆力甚是差,不知师尊当时说的是什么?”

  怎么可能是真的不记得。

  “为师说‘宗主说要和为师谈谈如何培养徒弟,让危暮和时夕来通知我’。”

  “是么?可是弟子是真的没有印象了,师尊是真的没有记错吗?”

  他这是在试探柳霜里是不是还记得他曾说过的话。

  随便编的借口会记得这么清楚吗?一般人是不会的。

  他甚至还利用了人的自我怀疑心理,进行多次反问,试图让柳霜里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

  可惜,这不是柳霜里随便编的借口。

  其实,杜鸦九的话语中还设置了一个陷阱——

  “你就是这么跟为师说话的?”

  不管是杜鸦九刚刚的言语还是举动,都不符合礼仪,徒弟毫无谦卑地去提问自己的师尊,甚至去直白的怀疑自己的师父所说的对错,并且不是学术上的问题,而是关于记忆力,这无疑是在挑战一个人的权威。

  正常有眼力见的弟子都不会去那么做,何况是刚刚才拜师的徒弟——又不能换师父,如果熬不出头的话,徒弟往后都会和他的师尊相处并受教导。

  这纯纯是自讨苦吃。

  而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他是故意去激怒柳霜里,若是这时柳霜里没有被激怒,就保不准是因为高度紧张而未注意此事,杜鸦九自然可以轻易去辨别他的借口的真假。

  “注意点礼仪,小心被骂,你师尊我可保不了你。”

  他要是真的动了怒,并不能完全打消杜鸦九的怀疑,甚至可能因为关系的僵持,而导致不可控因素的发生。

  所以柳霜里选择了第三个选项——生气但又要表示出不是特别在意的样子,完善刚见面时严师心软的人设,再加上一点喜欢挑逗的恶趣,没有因为紧张而不在意或是特别在意,以一个旁观的角度去回答这个问题。

  自然,又不过于自然。

  “……可是我记得师尊你们去的是烈阳峰吧?”杜鸦九见实在套不出什么,只好换了个话题。

  “你还能分的清?”柳霜里是个彻彻底底的路痴,就算在这住了几十年,没有人带路照样分不清且找不到除素梅峰的任何地方。

  “弟子略对这些地理地势感兴趣。”其实是刚刚又像步涌卸打听的,虽然被坑了一把,这位纯真的少年还是尽数告诉了杜鸦九。

  “……因为我离开后危暮和时夕还呆在一起。”

  原来……宋长老和沐长老有一腿啊!!!

  等等……是和宗主一起开的会是吧?所以他们原来……

  这样的话,柳霜里之前说谎也就有理由了……是为了帮发小隐瞒啊!!!

  那他一定要帮他们隐瞒啊!这可是师尊的一片苦心!

  看到杜鸦九的表情,柳霜里就明白他的计划得逞了。

  虽然,有点对不起他俩。

  柳霜里默默给他们点了个蜡。

  当然,柳霜里并没有想到会把宗主也搭进去。

  谁叫这娃的脑回路太清奇。

  

  

  *

  

  

  未时,赤日当空。

  古风回给了新来弟子在初晓收拾行装磨合的时间,到了日中便开始作妖。

  宗主召集了古风回所有子弟与宗师,顶着烈日,开什么恭候大会。

  说是“古风回存在百年,今日终于等到各位,在此恭候已久……”什么巴拉巴拉。

  还每年都有。

  用柳霜里的话说就是“闲的”。

  他平时固然是不参加的,一是他没拜师,不算这的子弟;二是当时也算不上宗师。当然主要是因为他嫌麻烦——柳霜里一发话,谁还敢让他去?况且他要是死活不去还能逼他去不成?当时天赋极高的他可是宗主的心尖肉,宗门的小公主——当然只是在懒这方面。

  但今年不一样,柳霜里摊上了杜鸦九这么一个便宜徒弟。

  虽然以他的地位,就算如往年一般不去,也无人敢有异议。

  会在背后说闲话就是了。

  但他总得考虑一下杜鸦九。

  这毕竟是他的第一次,他不去的话,天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

  柳霜里虽然天天被人骂无情郎,但他其实是很护犊子的。

  柳霜里理了理衣裳,那边已经开始了。

  先是弟子们集合,然后宗师到场,要是有灵感上去说几句的话就是再好不过了。

  柳霜里只觉得难评。

  这跟每学期一次的开学典礼有什么不同?!!

  想死。

  

  

  *

  

  

  “那不是骚扰各峰女弟子的杜鸦九吗?”

  “是他!听说还和那些保护她们的弟子打架,甚至没打赢!”

  “怎么会?他不是榜首么!”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搞了什么小手段。”

  ……

  人群窃窃私语,说着主角都不知道的“事实”。

  杜鸦九不在意。

  他今年十五岁了,不是不懂什么是人红是非多。

  人们喜欢将莫须有的罪名强加在他们看不管的人身上。

  他们的面上写满了“嫉妒”、“怨恨”、“厌恶”还有……不甘。

  因为他比他们强,因为他比他们受欢迎,他们就想要毁掉他、妄想取代他。

  但这其实只是败者的无病呻吟。

  有这时间,不如去想想怎么去打败他,想要功成名就却又毫无行动。

  只想着坐享其成。

  大部分人类就是这种生物。

  小气、无用、脆弱,又矫情。

  他们说他们去的,他继续向前。

  因为他不想成为“大部分”。

  他不想一生碌碌无为。

  他要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地位。

  他要……与他肩并肩。

  是“要”而不是“想要”。

  这些念想,构成了一个杜鸦九。

  杜鸦九正沉浸在自己脑内的的大业中。

  一道声音猝不及防钻进他耳朵——

  “要我看,杜鸦九的那师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霜里收了个这么个徒弟,还指望他是什么好东西?”

  “还什么‘傲雪凌霜柳霜里’?可笑。”

  “我看是‘表里不一柳畜牲’吧?哈哈哈……”

  “你疯啦?敢这么说柳长老?小心被找麻烦……”

  “也是,让‘小公主’听见了,他就那么一闹一哭,宗主铁定给他出头——”

  唰——

  魏仲夏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道灵力给掀上了天——然后又直直坠落下来!

  “妈呀!打人了!”

  魏仲夏呼痛一声,“妈的,谁打老子?!”

  “你祖宗我。”

  杜鸦九活动活动手腕,“不是说我是搞小动作当上的榜首吗?那你这个‘榜首’,敢不敢和我打一架?”

  “怎么了?”

  杜鸦九刚想再挑衅几句,听见这个声音,立马就收敛了凑过去——“师尊,他欺负我!”

  刚刚还叱诧风云的人化身弱唧唧小可怜,向着他师尊诉苦。

  刚从天上掉回来还卡在地上被他砸出来的凹陷的魏仲夏想骂娘。

  “谁欺负你?”

  “师尊!就是他!他骂我,还打我……”不是……这谁信?!我俩的状态就已经反映事实了好吧!

  “嗤,就他?”柳霜里嘲讽一笑。

  “我虽然不认识你,但脑子里倒是有些你的印象。”

  “能让我有印象的,在这起码有五年以上了。”

  “你应该都比我大了吧?”

  “还欺负上晚辈了?……你是谁门下的来着?几岁了?”脸盲犯了。

  魏仲夏:“。”

  傲雪凌霜柳霜里不一定是畜牲,但一定是瞎子。

  虽说如此,但人家毕竟官位比他大,就能赶紧爬起来,老实回答“……弟子是清宗主门下魏思魏仲夏。在这儿……六年了。今年……二十有一。”

  “清无归,你的徒弟,就是这么管教的?我没记错的话,他已经在这呆了六年了。”要说敢直呼宗主大名的,估计只有柳霜里了。

  “抱歉了,霜里。是清某管教不周。”清无归抬头看着柳霜里。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们双目相对,暗流涌动。

  柳霜里眸中,清楚写着的,是恨意与杀意。

  都是瞎子吗?!!一个两个的,都什么意思?!!还有清无归!!!到底谁他.妈是你徒弟啊?!!那什么杜鸦九吗?!!

  他魏仲夏迟早要离开这鬼地方!!!简直不把别人当人!!!

  “该说不愧是‘小公主’的特权么……”魏仲夏小声嘀咕但还没嘀咕完,就被打断了。

  唰——

  什么冰凉的东西划过魏仲夏的脸颊,瞬间冒出细密的血珠——

  魏仲夏瞪大着眼睛,看着那东西飞来的地方——是柳霜里!

  只见柳霜里手持一把竹扇——那扇子长相奇异,扇柄像是竹子劈开做的,扇柄中间凹进去,柄上还有竹子特有的节,通体都被漆成黑色。

  中间的扇纸上空空如也,有的地方白的透光,又有些暗暗的,显出刃的形状。

  柳霜里刚刚应是展开扇子,一挥——就将暗器发出便精准的擦过魏仲夏的脸!

  不出意外,这是柳霜里他自己做的那把“全扇”!

  全扇,光是听名字就能轻易地明白:全能的扇子。

  很敷衍的名字,但不妨碍人家能打还趁手。

  好像他就那么一挥扇子,便轻易就能要了别人的命。

  但懂行的人都明白,这玩意难控制得很,估计就只有柳霜里能如此得心应手。

  “有些人不要乱传故事主角都不知道的谣言,”柳霜里意味不明地笑,“要是不想死的话,可以。”

  魏仲夏头冒冷汗,对死亡的恐惧让他直发抖。

  他的脑内倏然冒出一个声音——

  “我听见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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