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楼
首先，自开天辟地以来，图书馆就已经存在。任何头脑清醒的人都不会怀疑这一事实以及它所引导的必然结论，即世界将来也永远存在。——《通天塔图书馆》（博尔赫斯作）（注：也译作《巴别图书馆》，译者王永年先生。该小说选自博尔赫斯短篇集《小径分叉的花园》）
故事的开端其实还蛮平淡的。
至于是多么个平淡法……
或许，它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一提的地方了吧。
雾与霞闪烁着朦胧而炫彩的光，
光伴随着气流盘旋摆动。
我就那样凭空出现在这样一个充满着多云和雾气的地方。
那栋异样的宏伟建筑物，
就出现在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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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建筑物就矗立在那里，
仿佛一尊远古巨人，
默默地守护着这里的一切。
它的四周立着高高的围墙，
身处雾中就如同幻影一般，
闪烁过时间的光芒。
而通向这座建筑物的门，
就在眼前。
这是一扇铁门，
应该是常年积雾让这扇铁门锈迹斑斑。
看起来是那么古朴。
历史的印记，
断壁残垣，
显示出这座建筑物的独有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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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过我的人生，
彷徨过，怅惘过，
担忧过，气愤过，
开心过，愉悦过，
激动过，明朗过，
走进一片幽暗的树林，
又走向开阔的大草原，
一次又一次，
我迷失了自己的途径，
一次又一次，
我走出自己的失意，
我无法讲明我是如何步入其中，
又是如何走出，
兜兜转转，转转兜兜，
穿过人群，走过小巷，
路过商集，走马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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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晨曦到落日，
从阳光灿烂到星光飘渺，
就在那一天，
我来到一片山脚之下，
那片树林让我惶恐。
群山悚立，
早已将日光规避。
举目望去，
山高树影长，
风吹枝摇曳。
我是那样睡意朦胧，
竟是径直走进树林。
树似群鬼而云渐浓，
月光如缈似水渐稀。
战战兢兢，兢兢战战，
恐惧搅得我心潮澎湃。
虫鸣鸟叫，
令余心动欲还。
风之巨浪席卷，
我亦惊魂未定，
山间之险要也，
似鬼门关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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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一次进入到那个幽暗的地方，
那段幽暗的人生。
募然，我的面前出现一人，
他仿佛经过长时间的沉默，几乎没有发出声响。
我见他矗立在似群鬼之树中，
便向他问：“你是何人？”
他答道：“我是万物。”
他伸出一手，将我拉上陡峭的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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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雾气渐浓，
现实与虚幻交织。
树木渐稀，
杂草渐繁。
面前是一条大峡谷，
上建有一桥，
桥上有二十四石像。
像下挂有红灯，
于渐亮之中散发点点红光。
我走上桥去，
顿觉天旋地转，
醒来时，
周身充满浓雾，
浓雾正散发着温暖的光，
光的粒子正在摇摆，
像是一颗颗小气泡，悬浮，散光。
面前，是一座奇妙的建筑物。
它看起来是那样的庄重，严肃，
又是那样的荒芜，虚无，飘渺。
仿佛为时间所遗忘，
又仿佛被世间遗弃。
我敲下门框，
门“咵”地一下打开了。
没有侧屋，只有一栋巨大的圆柱形建筑物。
这座圆柱形建筑物被非常大的庭院包围，
院内也是杂草丛生。
看上去像是好久无人居住了。
这座荒芜的庭院内弥漫着乳白色的浓雾，
好像还夹杂着莫名奇妙的小雨。
草丛中的白花正忘我的盛开着。
静悄悄的，
几乎是万籁俱寂的。
我穿过杂草丛生凋零衰败的庭院，
走向这座巨大的楼阁，
叩响了大门。
余音绕梁，空谷传响。
恐怕是渗透了“时间”。
——门开了。
面前站着一个男人，
他的身形几乎和影子一样飘忽不定，
几乎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阿草，对吧。”
身着便衣的男子一口叫出我的名字。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不可思议男子，
男子招呼我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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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一间书屋，
名叫‘幻若’。”
男子的声音虚无缥缈。
“意即‘幻影一般’。”
我们向内走进。
果然如同幻影一般，
飘忽不定。
不过，
我记得博尔赫斯曾经创作短篇小说《巴别图书馆》，
那里有古今东西出版过的所有书。
我想，
这个书楼应该也有如此巨大的藏书量吧。
一排排书架林立，
上面摆满了书籍。
就像是迷宫一样。
里头一片昏暗，
间或路过一柱蜡烛。
烟色透明，烛火烧得旺盛。
看不出书楼到底有多么深，
有一种延绵无限的错觉。
这里果真是一片奇异的世界。
时间……
仿佛在此刻失去了效用。
黑暗浅浅地蠕动着，
大概，过了很久，
我跟着那名不可思议男子来到两柱蜡烛旁，
两柱蜡烛中间是楼梯，
这个楼梯盘旋而上，
不知伸向何处。
我问男子：“你是谁？”
“我是幻若的楼主，
我叫阿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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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他不着边际地谈论着一件小事。
一个就像谈论家常话一样地讲述着，
另一个就默默地倾听着。
好像两人认识已久，
没有一点改变。
“您觉得看书会让人迷失吗？”
身后的男子如此问。
“会，也不会……
但是……
如果会迷失那样不更好吗？”
状若幻影的男子如此答。
“何出此言呢？”
“如若凡事只是一定要向目标行进，
那未免也太过于无趣了。
我想，
一会儿看看这，
走走那，
有时拐进一条岔路，
柳暗花明又一村，
这样才能够增长见识，
才会有新的发现。
这世上是没有无用之事的。”
身后的男子发出慨叹，
“确实如此，
就像人们在生物与哲学上探求人类的灵魂的根源，
尽管是从不同层面上的论证，
但是，在某种程度上，
他们都不约而同的走近了真相。”
“是的，
无论是什么人，
其肉体都拥有人格，
而且，伴随着肉体的诞生，
灵魂也会随之出现，
随着生活的时间愈久，
人身体这个容器中的经验便会愈丰富，
只需一个很抽象的契机，
人格便会显现。”
“嗯，是啊。”
“不是，
你会说，
这样谈论究竟有何意义，
没有。
谈论这些，
不会是日常生活中主导的部分，
而且甚至丝毫不影响生活。
这样做是无意义的，
但是，
你有否定不了这些在学术上的成就，
所以，
你会说谈论这是无所谓的，
这些就像是浮云一样好像存在，
又好像是虚无的。”
“是啊。”
身后的男子再次慨叹，
慨叹于这虚无的世界。
若说世界是虚无的，
它却又是充盈的，
若说它是充盈的，
它却又是虚无的。
本来无一物，
万物皆为无，
万事皆为空。
没有开头，也没有结尾，
人终究不过是这个世界中的一瞬，
人类本身是没有意义的。
“寄蜉蝣于天地，
渺沧海之一粟，
哀吾生之须臾，
羡长江之无穷。”
身后的男子如此感慨。
“人，
终究是不能用上帝视角去看待人类本身，
这样看待又有什么‘意义’呢？
虚无主义终究是矛盾的，
你一方面觉得这无意义，
一方面又在意识之下做出了于他物有意义之事，
仅就‘于他物’这个层面而言，
你就是有意义的，又何来‘虚无主义’之说？
况且，
我们来下个定义，
‘虚无’的意思原本是什么都没有，
而‘主义’又是一种精神，一种意识形态，
合起来其实就是‘虚无的意识形态’，
这种说法本身就是自相矛盾的。
都虚无了，
哪里还有意识形态呢？
无意义，无价值，无目的，无所谓，
相信虚无主义本身就是对虚无主义的反驳。”
身后的男子陷入短暂的沉默，
周身的黑暗再次陷入沉寂。
他道：
“是啊，
我也是做过有意义的事情的，
至少，
可能因为那个虚无的虚无主义，
我一度感到精神贫瘠，
但是，
想明白这些后，
我又觉得很充实。
是啊，
人其实在最小的时候，
其实才最接近虚无，
因为，
他们此时并没有经验。
而人一旦有了经验，
他们就必定不会是虚无的。”
状似幻影的男子肯定了，
“人活着的意义本身，
其实就是活着。”
如同幻影般的男子停住了，
与之面对面的男子并没有看见他的表情，
他似乎仅能从语气中感受到一股落寞。
“这里，
就是第二层了。
这里，
一共有十层。”
状若幻影的男子淡淡道。
男子目不转睛地瞧着幻影，
幻影也仿佛回应他似的回看向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