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忆篇(3)
内部布置整洁的实验室里摆放着各种精密仪器,从高精度的显微镜到复杂的化学装置一应俱全。
每个设备都精雕细琢,整齐的器材和文献资料,彰显着主人的严谨与专注。
透明的管道,闪烁的指示灯,以及精细的刻度、调节旋钮,都在安静的等待着持有者操作。
A市最出名的第五实验室,创造出一个拥有自主意识的机器人。
当她不用再触碰冰凉的屏幕,目光真实地触碰机器人的脸庞,心跳呼之欲出震耳欲聋,脉搏末端挣扎生长出绿意,如隔天海角的执着就已经有了回应。
它与人类的外表极其相似,机械骨骼上覆着薄薄一层肌肉,蓝色的眼珠没有瞳孔,只有瞬膜随着眨动不断开合,睫毛是白色,像下雪时落下的冰晶。
她面对它,早备的长扁大论也会哑言。
“它是所有美丽物品的总和”,展览会上,第五实验室的教授拉着它脖子上的颈圈,笑着吻上一位美丽的女士带着蕾丝手套的手背,“您会爱上它的。”
“哦,”女士的脸颊上浮起一丝红晕,面前的机器人西装革履,看着禁欲冷漠,教授大人长发齐肩,脆弱精致的脸上透出丝丝青色血管,握着她的手冰凉刺骨,阴郁,美丽。
“您可真好,教授。”
“说笑了。”她收回手,“艾琳小姐喜欢,我们免费送给您,还是老地址?”
她裙摆回旋,“不,去渝北路17号,父亲大人在那里置了房产。”
“好的,小姐”
她微微垂下睫羽,像是毒蛇捕猎前,寂静的阴谋。
第二日凌晨,渝北路发生一场枪击案件,著名企业家艾琳先生及其养女艾琳小姐不幸身亡,机器人不知所踪。
第五实验室又一次被推上风口浪尖,无数势力一哄而上想要瓜分蚕食,奇怪的是一一销声匿迹。
三个月后机器人重新面世,教授先生一如既往的拉着它的颈圈,在众人面前为失职鞠躬道歉。
只是这位罪人的唇边还遗留着旖旎过的痕迹,并且毫无避讳的在全球记者会上揽过机器人接吻,记者在啧啧水声中惊慌失措,闹剧以这样一个戏剧化的结局草草收场。
舆论哗然,谣言四起,第五实验室的教授纯纯是个疯子,甚至连联盟队的人都出动了警队,围剿第五实验室的那一天。
教授大人正躺在山顶别墅里的大床上,抚摸着在自己身上犯上作乱的机器人脑袋。纤长的眼瞥过夜如白昼警队打火,只在机器人释放的一瞬吻上了它的唇角。
“你猜,他们能找到我吗?”
“不能,小姐。”机器人给出肯定的答复。
浩瀚的蓝色天际吞没海岸线,悬崖边的泱泱翠绿铺成另一边海,远处的灯塔站在阳光与波光里,沉寂又蕴含着深厚的力量,就像是只要细看就会觉得眼前一亮的惊绝诗。
被海风吹磨的石壁光滑,写满了尘封的过往与故事,它们映衬着那片蓝,蓝与白的交错,让这片世界又添几分明亮。
一声鸣惊醒已经略微酣甜的草地,那只海鸥展开自己洁白的双翼,直直掠过天空,好像是因为湛蓝与纯白的碰撞。
海风呼啸,追逐着无限的海面上静止的游轮。
远处帆船的脚下藏匿着碧波,船后拖着长长的波纹,在平静的海面上画上不俗的一笔。崖边还有芦苇荡随着风轻轻摇晃,阳光下白浪浮蓝天,像是明月下的海。
白色的衣襟被风掀翻,白琼悬溺在平崖上,沉浸在这专属于海的舒适。
“这里的海很美,不是吗?,”海风带着微咸的味道,吹拂过她的脸颊,鼻息耸动:“是海独有的气息。”
身边的机器人回应道:“海这个字本身就美的无与伦比。”它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她的脸庞。
她点燃了一支烟。
微小火光在她的指间明灭浮现,像老式港片的慢放,以至于它想逐帧欣赏每个动作。
不经意的视线相撞,她眼底盛着波澜不兴的深潭,却因它的目光轻颤。
她的野,倨傲,狂纵都为她的灵魂着色,缕缕的烟圈散开,它凝视她,像探到了它欲望的根源。
海鸥低飞盘旋,鸣叫的刹那似是掺杂心脏共鸣声。暮色低垂,眼尾的痣被温柔摩挲,呼吸与烟草味的吻都被按下暂停键。
……
“请恩准我肆无忌惮的拥抱大海,拿瞬间的生命去碰撞永恒”
零碎的记忆如洪水般肆意冲袭他的大脑,强行侵占白琼的意识。
两道模糊的身影在不断的纠缠不休,最终还是拦不住跳进时间的海里,被漩涡卷入的回忆。
她试图在海水涌进鼻腔和耳朵里时忘记过往的喧嚣和四周的嘈杂,试图用沉溺的痛感代替所有的理解。
泯灭不了的是痛留下的疤,四周是海水泛滥的灾。
“我想,我大抵快死了”脑海里竟浮现出一帧帧画面来。
黑暗无声的吞噬他,狂暴悄悄卷入了世界,她被模糊了双眼,殊不知这是荊棘。
世界的第八州,只留存于神话的姓名,从深蓝之海孵化出浮木般的躯体,以尾替代双腿,以血肉化鳞。
她感到有人正在缓缓靠近她,将她拥入怀里,刺痛感让她不适,好像想拼命地把她拉出去。
雾霾淹没夏日的阳光,雨滴打湿她的诗章,将他推倒在时间的转盘上,苔藓逐渐蔓延到她的身体。
白琼试图挣扎而疯狂的黑暗企图将他彻底侵蚀推进深渊,而她正准备接受判刑时,时间的指针戛然而止,而此刻阵阵春风肆意的声音萦绕她的耳畔。
摇曳的碎光映照在腐败的躯壳上,宛如被弄坏的木偶,渴望自由。
【期待希望吗,那就打破规则挣脱泥沼】
【站起来,走向它】
她掀开腐败,踏入凛冬之境,阵阵狂风刺过身躯,霜雪飘进心脏,寒衣裹挟皮肤,前方茫茫无边,但他心中有盛夏的炽烈有寒梅的坚韧,她无惧一切,在阑珊处种春天。
一瞬白光刺过,迫使她受到某种感应缓缓睁开双目,从光线昏暗的手术台上苏醒,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白琼张了张干裂的嘴唇,疑惑出声:“我...是谁?”
沉默片刻,她深吸满是浓重血腥的空气,而后缓缓起身落地。
她扭头回看,手术台上早已斑驳的血迹和残留的手术器械交相辉映,仿佛在无声地诉说过程的恐怖。
四周的墙壁上,挂着一些褪色的手术步骤图,图解上的线条和标注,不难看出是对人性残酷探索的印记。
她双脚赤裸的踩过印有血迹的地板,偶然一瞟竟发现手术室角落里,似乎还残留着一块已经干瘪变形、模糊的肉块,无疑是残忍宰割进行时无法抹去的证据。
她面无表情地拉近距离,靠近它,并蹲下身去,做出了对常人来说无法理解、难以接受的痴迷与渴望行为。只见她鼻孔微微翕动,仿佛在捕捉空气中每一丝微弱而特殊的气息。
那是一种腐败、恶臭,却又对她而言充满诱惑的味道——烂肉。
白琼的脸上露出了扭曲而满足的笑容,每一次探寻,都像是在品尝世间最禁忌的美味,让她的神经末梢都在颤抖。
她微张着嘴,伸手想要触碰时,手术室外边走廊传来阵阵诡异的啼哭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此刻疯狂的思绪,重新连接意识将她从作死的边缘拉了回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声音似乎想穿透紧闭的门扉,冲破这道冰冷的屏障,侵入这间暂时能够保全生存希望的空间。
隐约中,她的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
『欢迎玩家白琼登入单人副本“圣心精神病院”』
【系统提示】
『有时眼见不一定为真,耳听为假』
『梦幻与虚实的结合 ,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柳慈猛地抬起头,望着凭空出现的空中屏幕。
【背景设定】
『圣心精神病院的地下室里藏有一个禁闭室,里面关押着被遗忘的病人和实验品,由于某种原因,实验失败,病人和实验品发生异变,被囚禁在禁闭室中』
【玩家任务】
『玩家需要探索禁闭室的每个角落,解开医院的秘密,同时要面对各种变异怪物』
『即算完成任务』
白琼缓缓起身,专注的望着屏幕上显示的游戏规则,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那...如果我偏不服从规则呢,会有什么下场。”
『那就敬请期待玩家白琼的优秀表现了』
『祝您玩的愉快』
随之眼前的屏幕应声消失不见,再等白琼转过头回看时,手术室的门早已在悄无声息中打开。
她转身离开,朝门外走去。
借着走廊中摇曳不定的荧光灯,散发出的微弱光芒,可以看清废弃的精神病院里,墙壁剥落。
走廊内散发着腐朽的霉味中掺杂着些许血腥味,弥漫尘埃的窗台上摆放着几盏熄灭的蜡烛。
夜晚的月光穿越玻璃斜射入走廊内,给予阴冷的黑暗中一点希望。
对方看起来是位精神病患者,病号服貌似大了一号,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光就在那儿,它不会跑,也不会消失,可我就是触碰不到它。”她斜倚着墙站,歪头笑着。
白琼停下脚步,微微蹙眉。
“是害怕吗,分不清是人还是鬼。”她一字一句道。
白琼扑哧笑出声,嘴角上扬。踩着被岁月践踏的地板走向她,居高临下的俯视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白琼转手就握住他冰凉的手,掌心滚烫的温度让他瞳孔一震。
“你!”
呼吸贴近,鼻息纠缠,翻涌的难耐:“原来是活人啊。”白琼调侃道。
“谁说不是人,就不能呼吸了。”
烟波流转不歇,手掌热汗淋漓,逼仄的空间里细微动作也被放大。
她想要推开白琼,突袭的吻浅尝辄止,指尖的颤抖不受控制。左肩攀上的手,腰间摩挲的麻痒,汹涌的浪潮恣意不休,交握的指根颤栗难停。
白琼从始至终都是睁着双眼,绿色的瞳孔里毫无波澜的审视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一吻毕,白琼好似意犹未尽的放开她,拉开距离后,将眼前少女的美完全展露在她的眼底。
长长的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白皙无瑕的皮肤透出淡淡红粉,高鼻薄唇,目光深邃而隐忍。
“长得还怪不错的,是个小美人胚子,不过——与我相比你还差远了。”白琼戏谑的同时还带有些得意。
“想去一个好地方吗。”少女抬头冲他呵呵笑,看似温和,实则但那双无辜的眼睛却透露出无尽的邪恶。
白琼嫌弃道:“什么?”
说完,白琼只感到头痛欲裂,像是无数人的手指戳进了她的头骨,带着嘈杂的指责声刺激着耳膜。
白琼双手痛苦的捂住耳朵,视线逐渐模糊,思绪混乱的充斥着种种可怖的幻想,晕眩的感觉令她作呕。
再醒来时。
这是一个贯斥着浓厚腥臭气息的昏暗地下室,墙壁潮湿,遍布斑驳与血渍。
半碎的电灯一明一暗的闪着,只有破碎的收音机嘶哑的播放着音乐。
血液只渗入缝中,形成一层层不同深度的艳色,可能并不具备有美感,但却是一幅血花绽放的诡异艺术品。
整体布局初望过去的装饰品是破碎的不成样子的桌椅与各式各样落地的破裂的瓷器,最后则是大面积占据视野的残肢,一层一层的堆叠起来。
肢体的排布有一定的规律,上半部是新鲜的,还依稀看见骨与骨相连的肉丝,下半部分是腐烂多时的,生白色、灰绿色霉斑,霉丝交错相间。
似乎是有人特地摆放的,想要进行恶作剧的同时又不希望腐烂玷污了观赏者的眼睛,所以用新鲜的尸体遮掩,还有几具未摆放齐整的,斜放在腐尸上,像是匆忙之际临时填补。
充当装饰品作用的破碎桌子仅剩一条断腿斜倚在斑驳的墙上。
剩下的,一条是用了根线削尖了吊在天花板上,另一条又是被粗暴的插在一把破伞上,碎沫四溅,只有最后一条是完整的,上面有许多血液喷射的痕迹。
白琼平躺着从铁笼中醒来,一个地下室斜角落的笼子,正在不断滴落液体和碎肉块,“啪塔啪塔”的声响回荡在寂静无声中,尤显突出。
空气中浓厚的铁锈味,还有甚重的湿气,使柳慈极其的难受。
地下室并不是全然无光的,入口处的门上有一个小窗口,月光通过窗口顺着楼梯倾泻而下。
白琼醒来之际不是在于恐慌室中大量的尸体,而是心中泛起阵阵恶心与嫌弃。
她的身上总共挂着四条裸臂,全部都已经止血并且清洗干净了,有人恶趣味的将它们分别放置于头顶、下颚、胸口、腿根,特别是腿根部位的手臂,半触不触,半离不离。
这种情况下白琼非常恼怒,这场游戏的存在完全就是为了针对她,不仅没有给什么特殊技能,还迎来了一波开局暴击。
她迅速用衣袖包裹住自己的手并将裸臂拂开,心中只剩下一滩死水。
操!
白琼蜷缩在角落中,用悲切的语调不断重复道:“不干净了...不干净了...我不干净了...”
每当她一闭眼就是尸臂,各式各样的尸臂:健壮的、瘦削的、饰品缠绕的、长尸斑的......都好像环绕在她身侧,甚至有的还长出了器官。
其中一条张嘴的还用极其温柔的声色对她说道:“来呀~宝贝~尽情玩弄奴家吧~”
白琼现在在想什么呢?可能是如何没有痛苦的死去,可能是如何将游戏策划者千刀万剐,又可能是对人生的一场思考。
在进入游戏前由所扮演的角色造成的任何伤口疼痛感都不会被玩家所继承,形同虚设,只作为信息线索提供玩家,需要自身挖掘。
而由玩家本人造成的伤口疼痛感将有40%的增幅。
陈年旧疤遍布其身,手背脚背都有几个血窟窿,像是原角色在抑制自己的行动一般。
脚踝处有一条粗大的锁链,走起路来是金属与地面碰撞的声音,锁链的长度只能供玩家在房间里活动而不能到楼梯上。
房间里到处都是尸体。
“真他妈变态。”白琼暗骂一声,拖拽着铁链,勉强的穿梭于尸体的缝隙中,尽量搜寻着对她有用的信息,而在她即将到达铁笼子的对面时,“咔嗒”一声,门开了。
皮鞋有条不紊的缓缓轻扣地面,手中刀刃尖锐划过墙上瓷砖,发出的声音刺激着白琼的耳膜,他逐渐逼近白琼,眼底燃烧不尽的疯狂,一点一点吞噬着倒映在眸中浑身发抖的白琼。
他一袭黑色斗篷,隐约可见帽檐之下的白发,以及瑰丽夺目的异瞳。混血的优势被他发挥到极致,西方骨相与东方皮相的结合。
〖系统提示〗
【他的能力在整个副本里堪称逆天改命,只不过预支的代价究竟是多么的严重,就不为人知了】
他微微倾身靠近白琼,呼吸间是他衣服上的清香,他轻笑着:“找到你了,我的妻子。”
白琼听见,断开束缚她的铁链释放他自由的声音。
惊喜间,她和眼前的男人视线交汇,男人弯眸同白琼笑,她却感觉一阵颤栗。男神秘人俯身紧贴着她的耳畔,语气亲昵:“你猜,我会不会放你走。”
见状,她不愿甘拜下风,只微微一笑肯定道:“当然...”
残缺的磁带机转动着破损的录音带,吐出的塑料黑条犹如毒蛇般,一圈又一圈的攀附上白琼的脖颈,在瞳孔见证下勒紧了她的脖子。
机器的咆哮与白琼的嘶叫相衬,创造出诡谲而又美妙的音乐。
曲毕。
月光透过窗窥视磁带上所写的字。
“puppet”
窒息感使白琼的血液滚烫,如岩浆浇身,濒死的恐惧与快感携手朝她攻来,势必摧毁理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的身体逐渐麻木,渐渐的感受不到血液的流动,脉搏的跳动,大脑逐渐空荡,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眼眶中突然掉下什么东西,潮湿的划过白琼的脸颊,在干燥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曲折的线。
身前的男人眼神暗了暗,饶有兴趣的伸手抚上白琼的脸颊,眼泪落进手心,潮湿的触感无法欺骗,刺痛和灼烧蔓延无边,才觉得爱是真实。
惯用极端刻薄的手段证明,用伤痛和疮疤为爱加码,留下痕迹一样鲜明昭彰的佐证。
“期待成为我的专属木偶吗。”
他一把搂过白琼的腰肢,使白琼的距离更靠近他几分。用手蒙上她的眼睛,感受泪水一点点湿润皮肤。
“愚昧的清醒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