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明篇：归于生命9

海思娜坐在她自己的办公室里，看着陆启明坐在她对面，沉默了几秒才开的口：“陆医生，你知道最近生命之海的那些老家伙们在合计什么事吗？”

她和陆启明一样，都是来自生命之海的智灵。

“他们又想做什么？”

“不仅是「未知」拥有生命之海的智灵，「真理」也有，就算大家同出一源，但到底都是独立的灵魂与意识，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但要不怎么说是能跟着柴恩走的智灵呢，当初就是柴恩提出的阿拉尔树的监察使一职，现在他们旧话重提，认为阿拉尔大人身边只有你一个是不够的，还得再多几个。”

陆启明微微挑起眉头，语气很平静，却不难听出他的嘲讽之意：“多几个？怎么，他们这是不满意如今的生之主，打算换个方式更替生之主吗？他们当生之主是什么呢？”

“……我还以为你挺佛性的，这么久以来我看你都是很淡然的态度。”

“只是因为阿拉尔大人喜静而已，不代表我没有自己的情绪。”

他多数时候都会把所有的情绪和心思都藏在心底，但他是有自我想法的，不会因为长年的清修而变成真正的冷淡。

“这件事，还要拜托你去问一下阿拉尔大人。”

如今阿拉尔大人身边有了陆医生，大家如果想和大人对话，基本都是靠陆医生传话了。他们自认为自己是不够格直接与大人对话的，但陆医生是绝对有这个资格的。

「本源」还在的时候，当初提出监察使一职时，他们倒是没这顾忌，或者说是柴恩没这顾忌，是他亲自找到阿拉尔大人提出这件事的。

但现在因为「本源」分裂，「真理」主动离开了最接近阿拉尔树空间的范围了，现在是他们「未知」守护在阿拉尔树空间之外，他们不允许，「真理」的人也就不能再轻易靠近这边。

不过事关阿拉尔大人，无论如何，就算他们不同意「真理」的人靠近，该传递给大人的信息还是要传递过去的，这才找来了陆医生。

“我知道了，我会把这件事告诉大人的。”

他起身离开了海思娜的办公室。

说实话，他刚才听到这个消息时，除了最开始的讽刺以外，之后他倒是没有太抵触这件事，或者说，他现在心底甚至隐隐有些激动起来，因为他终于等到了一个合适的机会了。

回到阿拉尔树空间后，他便再次呼唤起阿拉尔来：“大人，您醒着吗？”

“嗯。”

阿拉尔再次从树干内部探出头：“有事吗？”

“您还想要更多的「医生」吗？”

她定定地看了他许久，不答反问：“你来到我身边已有许久，你在我这里找到了你存在的意义了吗？”

他愣了愣，没想到她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不过他也只是愣神了一下，之后便用温柔且坚定的眼神注视着她道：“嗯，找到了。”

当您说您需要我时，我会第一时间出现在您身边，无论事大事小，我都在所不辞。

继师父离开后，他眼里看到的人、耳朵里听到的声音，都是她。从初时的陌生，到师父离开时对大人的难以理解，再到后来，他在慢慢接受师父离开的事实的过程中，他也在重新理解大人。

直到如今，他的心态对比当初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们「生」之智灵，生于生命，归于生命。

生命存在的意义是因大人而起，没有她，就不会有万界，更何谈生灵万物？有了她，才有「生」之灵初位面，才会有他们这些智灵。

无论她需要他做什么，只要她传达出了此类想法，他都会照做。

也许这与师父曾经教他的概念可能有些出入，但结果都一样不就行了吗？

“是吗？”

“是。您有所召，我无不应。”

“没有。”

“……”

对，这就是最可惜的事，她并不需要他，或者说，她根本没有所求，没有欲望。不似他人，会有想要得到的东西，会有想做到的事，会有想见到的人等等。

可她没有，除了创造新的规则、掌管所有规则，她不会作他想。

“大人，时至今日，您还是拒绝解释为何师父会突然离开吗？”

“我以为这么多年，你已经能够自己想清楚了。”

“我只是想通了，能接受她离开的事实而已，但缘由我还是想不明白。”

阿拉尔几乎不会对其他人这么有耐心，会把其中的规则掰开了揉碎了解释给别人听，陆启明绝对是第一个让她破例的。

“生命与死亡从来都不是独立开来的两种混沌，就像阴阳相合，看似两个极端，实际上难分难舍。有光明的地方就会有黑暗，有生命的存在就离不开死亡的笼罩。”

“生命智灵的确不会轻易就消散意识，这对你们来说就相当于‘死亡’，可你们同样也无法逃脱‘死亡’的阴影。”

“从出现到消亡，这是一个必然的过程，因为就算是生命智灵，也摆脱不了「时间」的约束。意识虽然消散了，但属于你们曾经的力量还在。你们从哪里来，失去意识掌控的力量就会回到哪里去。”

“其他生命智灵倒是可以直接回归生命之海，但生之主不同。生之主拥有的力量太强大了，漪涟的意识一旦消散，她曾经拥有的力量就必须归还给我。”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生于生命，归于生命。

“于漪涟来说，她是生命，而我则是孕育生命的存在。不是我说需要她，而是她知道，她是时候归于生命了。这也是万千命运规则的其中之一带来的结果。”

陆启明沉默地站在树下，站了很久很久。他在思考阿拉尔的话，同时也在思考他要如何完成他想做到的事。

差不多该回去沉睡了。

阿拉尔回到树体中，最后对他道：“我不需要更多的‘医生’，我有你一个就足够了。”

这句话打断了陆启明的思路，他只是怔怔地出着神，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