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生病
回到南京后又马不停蹄地赶上开学,我这样的人气在学校里是达不到全副武装出行的地步的,没人在乎一个小rapper,但小rapper要在乎她的学业。大三开学还是有些忙,我临时住回了宿舍,焦头烂额地过了几个月。到11月底日子就开始过得很舒服,舒服到有些懒散。课开始少得可怜,只偶尔回回学校,大部分时间是窝在家里写写歌,翻翻微博私信挑几个回复。泳恩最近在忙着排练,准备厂牌下个月的平安夜演出,我几近于退休的生活在泳恩拉着我去到Free-Out工作室后有了改善。还没见过大名鼎鼎的主理人郑光之前我先和新成员Ice Paper熟了起来,原因是我腆着脸皮按时按点地来上音乐课,基础乐理和视唱练耳在魏然的指导下终于不再是天书,好在他也乐意。
我在工作室除了泳恩和冰哥只见过几次比我还要小两岁的大年和因为发型看上去有点像要债的黑老大的贰万。当惯了妹妹第一次见到比我还要小的人让我油然而生一种责任感,结果没装姐姐到半天就被打回原样……人家16岁就发歌了,16岁我还学不明白几何代数呢。跟贰万的见面更戏剧化,他那天大概是忘带了钥匙,砰砰敲门时也没想到去开门的会是一个不认识的小姑娘。我当然也是没想到的,最起码没想到他会是个光头,于是我趁着他还在愣神一把把门重重地甩上了跑过去跟冰纸讲外面来人讨债。
后来坐在沙发上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我有点想钻到地缝里,这种感觉在他伸手跟我自我介绍后更剧烈了。总而言之我在飞奥混出了一点名堂,指和陆大年在飞奥人不完全且含组织外参赛选手的忙内大赛竞争中取胜,贰万为了庆祝这件事带我们去喝酒,泳恩喝醉了直冲我喊好妹妹。我开始怀疑他们这个厂牌到底正不正规,怎么人老不齐就算了,剩下的这几个感觉也不太聪明。
后来我总算见到了看上去还比较靠谱的主理人,尽管是在手机屏幕里。他给我一种和厂牌和说唱格格不入的感觉,只因为他笑得太温柔了一点,更像要弹着西洋钢琴穿西服的艺术家。他倒是没有讶异厂牌工作室里出现我这样一个新面孔,大概是泳恩他们提前打了招呼,也有可能是我讨喜的原因。
12月的南京已经正式入冬,出门要把自己埋在大羽绒服里才能被暖意包裹,南京的风比上海透骨,我呼出的热气迅速弥漫散开在南京蓝得像一汪水的天色里。我坐上车陪泳恩去演出的场馆,两个人挤在一起取暖的样子可爱且幸福。
我跟熟的或不熟的面孔打了声招呼后便不打扰他们上台前的准备,四处晃晃悠悠最后缩到角落是我的命运。只是这里还坐了另外一个人。
他带了口罩,一头脏辫有些长,几乎把眼睛都遮盖住,双手手肘支撑在膝盖上,脑袋抵在交握的双手上。这头脏辫在我脑海里有印象,他叫高天佐。
大概气场有些太病恹恹,我凑过去问他身体是不是不舒服。
“最近感冒了,可能这会有点发烧,我不太确定。”
实习那会照顾人的职业病遗留让我对于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感到好笑和生气,我于是直接蹲下来用手贴上他的额头。他被吓了一跳,本能反应地想往后躲又被我扯着衣服拉回来,我的手被冻得很冰,大概和我体质也有关,碰上他的额头却感觉被滚烫的肌肤给烧灼。我犹豫着是否是因为我的手太冰,又拉开一段袖子用较温热一点的皮肤去探,结果是一样的。
我看着他呆呆坐在那里不敢动弹只任由我动作的拘谨样子忽然有些好笑,本来想直接骂出口的对自己身体不负责任的话也被咽了下去。
“你这样子一会能上台吗?”
“没事的,坐一会就好了,嗓子又不哑。”
接收到我无语的眼神他又闭了声不再说话,我从包里摸索出一个湿巾打湿后又拿给他让他先将就用着敷额头。那时候说唱也还没完全走起来,厂牌也还没有太多专业的工作人员,找到一杯热水或者退烧药都是不容易的。我坚决不让高天佐在这种天气这种身体状况下喝凉水,只好把我带的保温杯拿过来塞给他。
“你先喝一点。你们还有多久上台?”
“30分钟?这会应该进观众了。”
“那行,喝一半,别都喝完了。”
跟他嘱咐好并且再三威胁确认他应该被我吓到了之后我放心出了门去给他买药,live house的场馆总是很偏,为了不扰民却苦了我一路跋涉终于在街边找到一家药店。付了钱琢磨着大概还来得及赶回去所以一路小跑,后来在还离休息室门口很远的地方就瞥见了高天佐的身影,短款羽绒服在他身上更显小。
“你怎么出来了,别吹风。先把退烧药吃了。”
我气喘吁吁地盯着他把药吃完心才放到肚子里,从他手里接过水杯和药让他一会上台别太用力嗨,我笑着说你要是在台上晕倒了可没人会管你。
高天佐点点头,从黑暗里跑过来的暖黄色身影和眼前因为奔跑带着红晕和汗水的脸重合,她递过来的水里有酸酸的柠檬味,时间久了在他的舌尖留下一抹回甘。高天佐好像不太能分清此刻头晕是因为生病,还是因为眼前的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