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107.
“芙蓉，你先去安置东西吧。”
“芍药随我去见见皓翎王。”
青苁在前面说到，又心疼的看了一眼小茶……
推开了灵霄殿的门后，小茶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
整个人跪坐在了地上，痛苦不已。
空荡荡的宫殿，里头只有她一人……..
本来四季如春的皓翎，却让她冷到直发抖…….
哭了许久后，她又站了起来，打开了一间房门，是她幼时所居住的寝宫。
里头的摆设如旧，都是些她喜欢的小玩意儿。
墙壁上还摆放了一把弓，父亲曾说过，待他亲征归来，便教她射箭。
可那次大战后……父王便久病在床，而她再也没提想学射箭了……
“……………..”
一旁的桌案上，书卷堆叠而起的小山，也如同当年那般。
时间就像是停留在了三百年前似的……..
就好像等会儿小夭还会跑进来找她玩，又会邀她一同去西炎山寻玱玹。
“女公子，皓翎王邀请您一同用膳。”
芍药这时走回来告知，小茶立刻抹了抹眼泪，换上了副表情：
“我只是个侍女。”
跟着芍药一同出去。
“他说了来者是客。”
小茶淡淡的哼了一声，这才站起来。
直到走到用餐处时，这才发现，青姨不在，芍药也不在，就她一个。
坐在主位的是皓翎王，另一侧的是玟小六和涂山璟，另一侧的是玱玹，自打她一进来，所有人都正看着她。
但她没有对着皓翎王行礼，甚至没有正言看过他。
玱玹本想说什么，却被皓翎王制止，她朝着小茶道：
“坐吧，用膳了。”
他指的位置是玱玹的旁边，涂山璟的正对面。
“……………”
用餐时，只有玟小六发出了声响，他大吃大喝，仪态粗俗，吃的起兴，他也不用筷子，直接用手抓起肉，吃的满嘴汤汁。
而小茶呢，只是一个劲儿的喝酒。
“这酒……可还喜欢。”
皓翎王问她。
“………栖梧的更顺口。”
小茶愣了一下才回答。
“这回，倒不用偷溜去酒窖了，我让人送些栖梧的酒过去灵霄殿。”
“以后，你想喝多少，便多少。”
“…………”
说到这儿，她身旁的玱玹震惊的转过头来看她。
“………不用了，回栖梧多的是。”
她又冷冷淡淡的说。
“菜可还合胃口？”
他又问。
“………没习惯吃这些…..”
“是吗，我记得的没出错呀。”
皓翎王又纳闷着。
“人不会一直不变，经历多了，便会成长，口味亦会变。”
“那你现在喜欢吃什么？”
“……….没个一定。”
“那还喜欢些什么。”
“同样是客人，你不问问六医师？”
小茶觉得荒谬。
“方才已经询问过了。”
皓翎王笑了笑。
“…………….”
“口味再怎么变，总会有个特别喜欢的吧？”
“更喜欢什么味道？”
“我让御厨做给你，还来得及睡前听着故事吃一些。”
玱玹再次瞪大著眼睛看着身边之人。
而她却没予以他任何回应，只回答着皓翎王：
“………不挑。”
“那便每种味道都做一份。”
皓翎王说。
“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他又问。
“………..我要你在文王面前用最大的礼磕头。”
她一说完，全场鸦雀无声，没有人敢说话。
“还有呢。”
皓翎王还是笑着问。
“…….没了。”
她站起了身来，打算离开，但皓翎王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
“若我予你储君之位呢。”
一说完，小茶便一冲而上，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只想要我父母回来。”
“这么些年，你可曾有一天睡得安稳。”
“……………”
但一说完，小茶便放开了他，开始后退……
红着双眼离开了，她终究是冲动了………
六个叔叔伯伯里头，他是最疼她的那一个，可偏偏也是害死了她双亲的人………
“小茶！！”
玱玹立刻追上，可哪里还追得到她。
无数的禁卫开始冲了出去，但皓翎王却制止了他们：
“谁都别动她。”
“……………”
而涂山璟望着她离去的方向，一脸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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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情绪暴动，几乎把龙谷狱毁成了断垣残壁后的小茶，在龙谷狱旁的大石头上坐了许久。
万万没想到，涂山璟竟找来，她还差点儿跟他打起来了，好在最后收了手。
“你来干什么。”
小茶问。
“我担心你。”
“…….放心，他好面子，整个皓翎都敬重我爹，再怎么样他也不敢对我动手。”
“我担心的是你的心情。”
“……………”
“你就不担心他会杀了我。”
“你也说了，暂时不会。”
“在他那个位置，首要考虑无非是利弊权衡。”
“…………….”
“这事….小些是家族纷争，放大些就是一国之战了。”
涂山璟坐到了她的身边道。
“…………”
“你其实可以回青丘了，兰小玖早不存在这世上了。”
“那个诺言自然不复存在。”
“可你还在。”
他说。
“涂山璟…….”
“我是叶十七。”
“………….”
“兰小玖收留了你六年，你能这么守约我是万万没想到道。”
“但这回你冒着危险让小六逃开两国的追兵，对那时的蓝小玖也算是仁至义尽。”
“算起来…..也就真的两清了。”
“以后…….你回你的青丘，我回我的栖梧，你放心，你也知道我的身分了，我以后再不会去麻烦你，保证离你远远的……”
小茶的嘴被涂山璟捂住了，小茶呜呜了几声，涂山璟都不放。
最后，还是小茶伸手把他的手拿下来，但涂山璟又立刻握住了她的手，不放。
好一会儿后，涂山璟才声音暗哑地说：
“我不会离开你。”
“…………我也不再是涂山府的槿儿了，青丘公子。”
“…………..”
然而涂山璟又把那一句话再说了一遍：
“我不会离开你。”
“涂山璟，难道你还想跟我一辈子不成？”
“我记得我赶过你好多回了。”
他沉默了一瞬，低沉却坚定地说：
“一辈子。”
“可我不希望如此，青丘公子。”
“青丘公子早死在了数年前了。”
“……………”
小茶转头望向了他那一双含泪的眼睛。
“那人拘禁我之后，折磨了我三年，日日辱骂我，说我什么都不是。”
“他带我去了我曾去过的地方，每个白日，他把衣衫褴褛，腿不能行、口不能言、浑身恶臭的我放在闹市中，人来人往，可真如他所说，没有一个人愿意看我。”
“很多次，我看到熟识的人，用力爬过去，企图接近他们，他们或者扔点钱给我后立即憎恶地躲开，或者叫下人打走我”
“他大笑着问：『看见了吗，这就是你！』”
“剥除了那些华丽的外衣，我什么都不是。”
“他知道我已经被彻底摧毁，把我扔进了河里，他没有杀我，因为他知道我已经死了。”
“我不知道漂浮了多久，有意识时，我在灌木丛里。”
“我知道自己会就这样烂死，我只是想在死前晒一次太阳，我挣扎着往阳光下爬。”
“我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知道再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也不想再醒来。”
“但是，老天让你出现了……”
“……………”
“你能为了让我治伤，说出了大不了妳嫁我这种话。”
“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多么恐怖丑陋，可你竟然还会在串子他们替我更衣时，羞红着脸转开了视线。”
“替我换药时，你又如同对待一件珍宝，细腻地呵护。”
“三年的折磨和羞辱，我自己都没有办法面对自己的身体，甚至都不敢走出屋子。”
“那天……我总算能自己洗澡时，你无意间闯入，你看到了我未着衣裳的身体，脸烧得通红。”
“那一瞬我才觉得真正活了过来，在你眼中，我仍是一个……男人，能让你心……”
“瞎说！”
小茶急着想抽开手，但涂山璟却握的更紧了。
“那一日，我穿好衣服，推开屋门，走到了太阳下，看着久违的蓝天白云。”
“在别人眼里只是不值一提的举动，可对于我而言，却是一次凤凰浴火，涅槃重生。”
“从那时我就决定了，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并不只是因为你曾是涂山府的小花精槿儿。”
“我不离开你…..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在我低入尘埃时愿意接纳我这个废……”
这回倒是换小茶捂住他的嘴巴了。
“你别这么说自己！”
“你很好，特别特别的好！”
她说。
后来，涂山璟又跟小茶说了关于她所不知道的涂山府和涂山篌。
她也是这时才明白，为什么涂山夫人一直不喜欢涂山篌，原来是因为并非亲生的。
“母亲去世后的第四年，奶奶打算为我举行婚礼，说等我成婚后，就对天下宣布我是涂山氏的族长。”
他又继续道。
“有一日，大哥突然来找我，说有要事相谈，我没有疑心，跟着他离开。”
“等我醒来时，已经在一个封闭的地牢里，灵力被封，四肢被龙骨链子捆缚住。”
“被折磨羞辱时，我也曾想过如果我能逃出去活下来，必要他痛不欲生。”
“可如果真是那样，纵然我活了下来，我也死了，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人，只是一个被屈辱和仇恨折磨的可怜人。”
“可幸运的，你救了我。”
“小玖，我看到你，心里没有仇恨，只有感激。”
“我感激老天让我仍然活着，并且让我身体健全。”
“我不想报仇，只想做叶十七。”
“…………”
“我想我明白你内心的纠结。”
“既想复仇，可心理上又过不去。”
“你清楚的知道，你若选择了复仇，绝对不只是家族的斗争而已，多少人都会跟着陪葬。”
“…………..”
“我和你不一样，你是仁善，我是精明。”
小茶说。
可涂山璟却道：
“可你精明的前提同样的也是善。”
“你在云辇上说，在看百姓，看人间烟火，你本质上就是一个仁善的人。”
“你能为了维持住这和乐，而放弃了自己的仇恨。”
“……………”
“小玖，我、我……我知道我有婚约在身，没有资格和你说任何话……我也一直不敢想……可、可是……我会取消婚约，我一定会取消婚约！”
“可我有喜欢的人了。”
小茶直言到。
“………我知道。”
“可我还是想争取一个机会。”
他说。
“………抱歉…….十七。”
“真的，别浪费时间在我身上。”
“………….”
“你也知道，我脾气很倔，认定了…..便不容易改变。”
“……那我若是解除了婚约，我还能回到你身边做回你的叶十七吗。”
“………不………”
“我想等………等这这么一天……你能喜欢我。”
“………抱歉。”
小茶还是坚持。
“我不会空给别人一个希望。”
“我这一生…..好似能真正作主的事……少得可怜……”
“但起码我这心啊…….我想听从自己的声音。”
“…………….”
“纵使不能在一起，我也不愿将就。”
她笑了笑。
“…………….”
“方才有件事…..我怕是想差了。”
她又道。
“作为五大世家子弟，以后难免会见面。”
“所以…….涂山璟，我在正式的介绍一下自己。”
“我叫皓翎玉茗，是凤鸿氏的未来族长，也是皓翎的二王姬。”
“我的父亲是皓翎文王，母亲是西炎国的王姬大将军凤鸿落凡，也是凤鸿氏族长，从蓝小玖死后，世上再无那个天真澜漫的人族少女。”
“我有我的责任，也有我的抱负。”
“我也不会轻易给承诺，在我看来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
“今日谢谢你的开解，可真的很抱歉，我不能给你一个保证。”
“我有一个喜欢了很久很久的人，在我还不曾是兰小玖的时候，又或是我还不曾是皓翎玉茗的时候，我就喜欢的人了。”
“…………….”
“……….可我还是不愿离开你。”
涂山璟说，但小茶已经走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