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结束了

在十九历27年的3月4日,战争结束了。

在中立国捷诺维亚的宫殿里,世界各国的代表放下各自的贵族身段,在谈判桌上唇枪舌剑地针锋相对,只为让自己背后的国家能够捞到更多的利益——或是下场不那么惨。

六年来,大陆战争已经将提亚拉大陆数百年来建立的一切文明摧毁殆尽,超过8000万人在这场有史以来最血腥、最残酷的战争中丧生,参战各国几乎所有的青壮年男性都上了战场,无数的孩子变成了孤儿,无数的妇女变成了寡妇,曾经夜以继日轰隆隆作响的工厂一夜之间悉数倒闭,昔日充满孩子们欢声笑语的校园里一片凄冷,住着千千万万家庭的房屋和公寓楼被化为废墟,一座座熙熙攘攘的城市被夷为平地。

这场旷世之战,给世界留下了无法泯灭的伤痛,仿佛所有的美好都已经成为过去,即使被战火毁灭的家园得到重建,过去所寄托在这些建筑上的一切或幸福或悲伤的回忆也都已随之化为灰烬一去不复返。

但比起这些,更令人悲痛的是那八千多万的亡魂。

每十个在家里焦急等待的妇女,有八九个都等不来她们的儿子、爱人、兄长或父亲,只会等来一个陌生人,手里拿着一封信、一张相片以及一枚勋章和一顶军帽。

牺牲的士兵实在太多了,各地的教堂只能举办集体葬礼,哀悼他们村里镇里的英雄离去。

在奥露西亚帝国首都的圣瓦夏大教堂里,数千名牧师修女在亚历山大大牧首的带领下,送别两千万士兵的灵魂飞入天堂。

在绯德里希帝国的辛德堡广场上,一具具香檀棺木装载着帝国军人的遗体,在皇帝、元帅和将军们的敬礼下,由仪仗队抬着穿过帝国大道。

几乎在每一个参战的国家,为了保卫祖国在战斗中牺牲的军人,都被视为英雄。而在人间炼狱中存活下来的战士,则带着功勋与英烈的意志继续战斗。

捷诺维亚共和国独立之后,驻扎在捷诺维亚的所有前帝国军队都已经被收编为捷诺维亚革命军,包括所有军官和高级将领。在停战的这一天被共和国授予荣誉勋章并被晋升为校官的凯因茨·维根斯坦,穿着笔挺的军礼服,戴着眼罩走出汽车,走向一间坐落在河畔森林前的白墙蓝屋顶的房子。在门前的门廊上,一位婀娜多姿的棕发姑娘正满脸欢喜地抱着一个水汪汪大眼睛的小男孩,宝宝的头上长着和他父亲一样的黑发,他正挥舞着肉嘟嘟的小手,开心地喊了一声:“爸爸!”

维根斯坦高兴地跑过去,纵身一跃跳上台阶,一把抱住他的妻子和儿子紧紧不放。

与此同时,在首都维雅娜的郊区,也发生着另一场充满了温情的重逢。

凯尔蒂·恩斯特·贝拉中士失落地走向自家别墅的铁栅栏大门,手里提着箱子和军大衣,背后背着她的狙击步枪。即使自己都参与军队服役了这么久,也还是没能找到她的军人父亲,上级那里暂时也得不到什么消息,只能先批准她回家探望分别已久的母亲和妹妹。

与此同时,一辆黑色的美赛德汽车在家门口停了下来,司机下车给后座的乘客开门。车里走出来的是位身材健壮的灰发中年男子。

凯尔蒂看到这个男人的一瞬间愣了一下,男人看到眼前的少女也大吃一惊,两人面面相觑,谁都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是真的——

“凯尔蒂,我的孩子,是你吗?”原帝国军,现捷诺维亚革命军的恩斯特·乔纳森·贝拉将军难以掩饰此刻心中的喜悦,手脚颤抖地说。

“爸爸!”凯尔蒂兴奋地冲上去抱住了阔别多年的父亲,父女二人紧紧相拥,热泪盈眶。

而恰好此时,房门打开了,母亲和妹妹也如沐春风地走出来欢迎两位英雄回家。

在布哈拉堡的大街小巷,人们兴高采烈地挥舞手中的报纸欢呼雀跃,与见到的每一个人拥抱,庆祝战争的结束与和平的到来。

霞·维纳恩坐在日落之屋后院温室里的白色藤椅上,一手拿着新印的带有油墨香气的报纸,一手拿着新鲜出炉的热咖啡,屋里的收音机播放着战争结束的新闻广播。体型像大面包一样的橘猫懒洋洋地趴在她的脚边沐浴着阳光呼呼大睡,而圆润的奶牛猫则站在温室的门后面一如既往一脸茫然地看着。

“捷诺维亚的退伍军人不论军衔高低都将享受最好的待遇,为了回报他们保卫祖国和家园的功劳。营级及以上的军官可以选择继续服役……”霞翻阅着报纸上有关政府战后工作的新闻:“阵亡士兵的家属可以按照功劳的高低得到补偿,战争期间参与过军工生产的工人,给予发放其工作岗位与参与军事生产时间同长的双倍工资。”

“皮莱茨基先生是个英雄呢。”霞感叹道:“可惜,夫人没能等到这一天。”

她拆开今天早上在信箱里取出来的信封,里面是一叠卢拉钞票,经过她的计算,刚好可以一次性还清皮莱茨基先生买下这间咖啡屋的土地时向银行借的贷款。

“唉,皮莱茨基先生也是,要是他能活着回来把这家店开下去就好了。”霞把信封合上,准备找个时间去一趟银行:“那会是多好的结局呀!”

而在这时,咖啡屋吧台旁边的房门缓缓地打开了:

“早安~霞~”阿芙萝拉·贝利卡打着哈欠一手扶着门框从楼梯间走了出来,走到了温室的门前。

“阿芙!”霞连忙放下手里的报纸走上前去迎接:“你可算是出来了啊!”

“抱歉,太久没有看书了,我也是第一次有机会能看这么多书。”阿芙萝拉一提到书,立刻就想起了这三天一直泡在那个地下图书馆里的奇妙经历,周围到处都是好书,一本接着一本,怎么看都看不完,越看越想看。一想到这里整个人顿时又兴奋了起来。

“确实呢,没有书可以看真的很难受。”霞笑着说道:“我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的时候,也很激动呢。很难想象皮莱茨基先生到底从哪里收集到了这么多好书。”

“卡尔·海因里希的书,这里全都有呢。”阿芙萝拉坐到了另一张藤椅上,霞端来了装着热水的脸盆和毛巾,让阿芙能好好洗个脸清爽一下。

“皮莱茨基先生和海因里希先生是笔友哦。”霞把毛巾用热水打湿,撩起阿芙的刘海仔仔细细地帮阿芙清理面部:“阿芙长得挺好看的嘛,明明是战场上退下来的。”

“难怪呢,以前一直在报纸上看到卡尔的文章,觉得他写的很有道理,就一直想看看他的书。”阿芙很配合地在椅子上端端正正地坐好:“我以前有一本他写的《资本论》来着,那本记满了笔记,还没看完,可惜带不走只能丢下了。”

“我能理解这样的心情呢。我小时候跟我爸爸住在他在阿克苏姆开的咖啡种植园里,那里很难买到提亚拉大陆的书,当时唯一能读的就是一本很大部头的诗集,我每天上完家教、帮爸爸干完活回房间都会读到很晚。”霞接着拿起梳子给阿芙整理头发:“回捷诺维亚读中学的时候,那本诗集太重了带不走,就只能留在那了。”

“嗯……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才想着要把之前没能看过的都看完呢。”阿芙笑了笑:“但是没想到,读的太投入,地下室里又没有窗户,都不知道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呢。”

“哈哈,要是不需要看店的话,我也好想泡在那间书屋里好几天不出来,就把所有想看的书都看完呢。”霞帮阿芙打理完之后,转身走向厨房:“我去给你把早餐端过来,这里有刚出锅的热牛奶你可以先倒一杯喝。”

“好的。”阿芙萝拉拿起桌上的白色牛奶壶,拿着杯子往里面倒了一杯牛奶就喝了一口……

“嗯?”

她感觉到味道有点不太对劲。

低头一看,杯子里的牛奶怎么是淡棕色的?

回味一下嘴里的味道,好像有点咖啡味?

阿芙萝拉这才回过神来,自己这是神志不清,把牛奶倒进了霞喝了一半的咖啡杯子里。

“啊这……”阿芙萝拉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等霞过来的时候再解释。

不一会儿,霞端着切好的烤吐司和黄油走了过来,看见阿芙手里拿着她刚才喝的咖啡,里面的颜色还不一样了。

“抱歉,我可能是没有休息好……”

“啊,没事的没事的!”霞看见阿芙在自责赶忙上前安慰她:“我有时候睡不好觉第二天早上起来也会犯类似的错误呢哈哈。”

霞接过装有咖啡和牛奶的混合物的杯子,望着里面棕色与奶白色交织的颜色,莫名看上去觉得有些特别:“别说,这样还挺好看的呢。咖啡和牛奶,混在一起说不定味道会很不错呢……”

霞喝了一口杯子里的咖啡牛奶,突然间一种前所未有的丝滑口感扑面而来。

咖啡的香醇,与牛奶的顺滑天衣无缝地结合在了一起,产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味蕾体验。

“诶!这很好喝啊。”霞把杯子递给阿芙:“阿芙你再喝一口看看!这种味道我以前从来没喝到过!”

“真的吗?”阿芙端起咖啡杯喝了第二口,这次她的的确确感受到了这种格外新奇的味道:“真的诶!咖啡的苦涩被牛奶的甘甜冲淡了许多,但是香气却一点都没有少,反而更加浓厚了!”

“好耶!我那边咖啡还有剩下的,我们再调几杯试试看吧!”

“嗯,说不定还能加到菜单上呢。”阿芙这时候突然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报纸,头版的标题赫然写着“战争结束了!”几个大字。

阿芙萝拉拿起报纸,不可思议地说:“战争真的结束了?”

“是啊!这场战争已经快要打了七年了呢!终于结束啦!”霞走到阿芙身后说道:“阿芙也很期待这一天吧?”

“战争……结束了……”阿芙不知道为什么,有种想要哭的感觉。

这么多年了,自己一直生活在苦难之中,四处奔波,流离失所,孑然一身,为了活下去拼了命地战斗着。终于,世界又回归了和平,已经不需要再受苦受难了……

阿芙萝拉抽泣着,眼泪夺眶而出。

霞紧紧地抱着阿芙,温柔地说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阿芙点了点头,抬起手背擦去眼泪,可下一秒又按捺不住内心长久以来积攒的苦闷与负面情绪,在霞的怀里痛哭流涕。

霞抱着阿芙轻轻地拍着她的脑袋说道:“所有的悲伤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摆在阿芙面前的,是一片光明的美好前途呢。”

霞把自己的手帕递给阿芙擦擦眼泪,然后蹲在阿芙面前说道:

“阿芙还记得皮莱茨基先生的约定吗?”

阿芙把眼里的泪水擦干净后点头说道:“记得。”

“既然战争已经结束了,那就把那个打开来看看吧。”霞双手一合十说道:“皮莱茨基先生一定是有话想留给阿芙的。”

阿芙萝拉从她的衣服内侧口袋里掏出了阿维萨·皮莱茨基留给她的那根金属雪茄筒,稍微一用力,拧开了盖子。

雪茄筒里,装着一卷牛皮纸。

阿芙萝拉把纸卷抽出来展开,发现牛皮纸里还卷着一张信纸,上面写着老连长写给拿到这根雪茄筒的人的一些话:

亲爱的战友,如果你捡到这件东西的时候,说明我已经在战斗中牺牲了吧?希望你可以好好保管它,如果你不想要的话,那可以麻烦你把它转交给一个你值得信赖的人吗?

如果是我亲手交给你的,那你一定是救了我一命的恩人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说明你已经得到了我最大的信任,让我把这件我最珍爱的事物交到你的手上。

无论你是谁,希望你能把它照顾好,就当是拜托你帮我一个忙了。

阿芙萝拉拿起那张牛皮纸,把它翻过来看正面写的字,瞬间大吃一惊:

布哈拉堡商会颁布

商铺产权文件及经营许可证

日落之屋咖啡屋

持有人:阿芙萝拉·贝利卡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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