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履雪【兰夫人2】

人有生老三千疾,
唯有相思不可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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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夫人进入宫门后终日郁郁寡欢。

宫鸿羽起初以为她背井离乡,觉得人生地疏,心里寂寞,为了讨她的欢心,他便派人把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雾姬接进了宫门。
雾姬是兰夫人的贴身丫鬟,宫鸿羽本想,有个贴心人在身边,兴许她就能高兴一些。
只是他倾尽心力地对她好,但情深不厚,兰夫人依然无动于衷。

那一年,羽宫的兰花都开了。

房中烧着炭火,但兰夫人开着门,坐在门口台阶上,看着院子里的落雪。
宫鸿羽站在远处看着兰夫人,没敢走近,他头上和肩头都落满了细雪。
宫鸿羽并不是一个擅长表达自己爱意的人,几次碰壁之后,他反倒不太敢主动示好了,
因此兰夫人也以为他选中自己只是一时兴起,传宗接代之后,他对自己也就不关心了。
两人之间的隔阂便越来越深……
再后来,宫子羽出生。
两人虽然有了孩子,可兰夫人心里的恨和遗憾始终没有消减,看着自己唯一的孩子也是宫家血脉,
她的内心也越发矛盾、煎熬、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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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宫子羽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淘气,还动不动就哭。
兰夫人在房间里,手里拿着一副面具,她亲手将两根系带缝好,仔细比画着松紧和大小。
小宫子羽抽泣着跑进来。

兰夫人看着他,拿出面具,戴在小宫子羽的脸上。


兰夫人:“眼泪代表脆弱,脆弱的人是会被欺负的。以后想哭,就把面具带上,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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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子羽十岁那年,兰夫人卧病已久。

宫子羽怀里抱着面具,站得远远的,不敢靠近床边。

床上,兰夫人满脸病容,如一朵快要枯败的花朵般。


兰夫人:“雾姬,你还记得我们在江南老家的日子吗?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可惜……可惜再也看不见他一蓑烟雨中撑着油纸伞等我赴约的身影了。”

雾姬哭了,

雾姬:“夫人,你怎么还念着他?”
兰夫人的眼角滑下一滴泪,


兰夫人:“不念了,不念了。”

一只大手牵起了小宫子羽的小手,把他带出了兰夫人的房间。小宫子羽抬头,看到是父亲宫鸿羽。
锦觅前来看望兰夫人,雾姬知道徵夫人与自家小姐素来交好,于是退下去。

锦觅来到床前,望着病入膏肓的人儿,知道杨姐姐身体已经撑不住了,
锦觅:“杨姐姐…”

兰夫人眼神迷离,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锦觅小声在她耳边说,
锦觅:“我去找他了…他还在等你…”
兰夫人听到了,眼前似乎清明了许多,

她轻轻拉住了锦觅的手,声音微弱,
兰夫人:“锦觅,『兰夫人』这个称呼我听惯了,也厌倦了,它时刻提醒着我是怎么嫁入宫门的,它就像一个枷锁,让我喘不过气。”
兰夫人:“整个宫门只有你一个人喊我杨姐姐,我一直把你当做在宫门的姐妹,我很感谢你”
兰夫人紧紧握着锦觅的手,眼中闪过一抹坚决与释然。她微微颤抖的嘴唇轻启,声音虽弱却坚定,

兰夫人:“锦觅妹妹,我…我时日无多了。我…我等不到他了。你…你能不能替我去告诉他,不要…不要再等我了。”
锦觅的眼中闪过泪光,她轻轻点头,声音哽咽,

锦觅:“杨姐姐,我一定会告诉他的。”
兰夫人微笑着,仿佛放下了心中的重担。她转头看向门外,那里站着小小的宫子羽,眼中满是疑惑与不安。
她深吸一口气,对锦觅说,
兰夫人:“还有,子羽…子羽他还小,我…我不放心。锦觅,你能不能答应我,平日里帮我照拂一二?”
世上哪有母亲天生是不爱自己孩子的!
锦觅:“杨姐姐,你放心,子羽也是我从小看大的,我会照顾好他的。”
兰夫人:“多谢锦觅,我有些累了…”
锦觅:“那杨姐姐你好好休息…”

锦觅话音刚落,兰夫人的眼睛便缓缓闭上,脸上露出了一抹解脱的微笑。
锦觅走出兰夫人的屋子,便看见宫鸿羽拉着小宫子羽一起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宫子羽突然把面具递给父亲,因为他看到父亲眼里都是泪水。

父亲愣了愣,笑了笑接过面具,挡在自己面前。

小宫子羽看着父亲埋头颤抖的肩膀。

平日里高大威严的执刃如今却只能躲在面具之后像个小孩一般哭得不能自己。
“情”一字最为伤人。
锦觅关上房门,小宫子羽听见后面的动静,转过身来,
小宫子羽:“婶婶…我娘亲…她…”
锦觅不知怎么和小孩说生死之事,只能拐着弯说出实情。
锦觅:“你娘…她有些累了,想好好睡一觉!”
可宫子羽已经懂事了,他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每天见到娘亲了。
刚刚不知所措、强忍着没有流泪的他,此时再也忍不住了,他的眼眶瞬间湿润了,
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滑落,他小小的身躯颤抖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

锦觅心疼地轻轻将小宫子羽拥入怀中。
她感受到孩子身体的颤抖和心中的悲痛,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
锦觅:“子羽,你娘亲会去一个没有病痛、没有烦恼的地方。她会一直守护着你,保佑你健康快乐地成长。”
小宫子羽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锦觅。
他感受到婶婶的温暖和关爱,他紧紧抓住锦觅的衣袖,仿佛想要寻求一丝安慰和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