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过彷徨的河流（中）

伍.

酒吧的灯光摇晃着迎合动感的舞曲，各式各样的男男女女混在一起，或扭动身体或拉扯着碰杯。

今天的江山很不一样，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明丽和张扬，胜利者似的举起手腕的纹身，嘴角咧出特别大的弧度。

是江潮从未见过的模样。她原来一直以为江山是很温和乖巧的。

她越来越渴望触碰江山。

高中生活终于结束，雪片似的练习卷不再幽灵一样地追着同学们，所有人都如释重负。

大家开怀地大笑，吞下一杯又一杯斑斓的酒液，七嘴八舌地说着没头没尾的话。

江潮高中三年的班长腾得站起来，脸色酡红：“江潮，你猜江山为什么来了？”

人群随即爆发出一阵起哄的声音。

“我们当然晓得你暗恋江山啦，是不是呀哈哈哈，我们都看出来啦。”学委一向心直口快。

江山错愕抬头——

她从未想过江潮也暗恋她。

陆.

“你说学姐们会留下些什么啊？”

“找一找呗，看有没有什么能拿来用的。”

两个女孩颠颠跳跳地跨过成堆的旧书，试图从烂纸堆里翻出些学姐们不要了但还能再利用的东西——譬如已经记过笔记的教材，一笔没动的课外练习册，或者曾经备受珍视的小说。

“这里有封情书诶！”一个女孩拾起一片薄薄的信封，“咦，怎么没有某某某收？”

“一看就是不好意思了哈哈。”另一个女孩也凑过来，“你别说，字还挺好看的。”

“学妹们在看什么呀？”清越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很亲切。

两个女孩转过身，看见江山正在她们面前，看见江山胸口处的校牌，忽然有些羞怯：“我们发现了一封情书。只有写的人的名字，没有收信人的。”

江山接过来一看，正是江潮写的情书。

她好像什么也听不到了，满脑子都是“江潮有喜欢的人了”。

“她有喜欢的人了。”她轻轻地喃喃着。

“学姐，学姐？你还好吗？”

江山努力平复心情，摆摆手：“我没事。”她失魂落魄地拖着步子离开。

原来她喜欢的人就是自己。

“未曾表白的感情梦寐以求。”

江山两眼噙着泪，望住对面的江潮，她看见，她的目光中也蒙上一层细细的泪光。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拉开酒吧的大门，闷热的风一股脑地灌进来，却吹醒了不少人的脑袋。每个人都不得不对彼此做了告别。

江山同江潮坐在河边的长椅上，保持着一种别扭的安静。

“对不起，”江潮先开了口，“是我太懦弱了。”

“不，是我害怕别人异样的目光和嘲讽。”江山扯出一张惨然的笑脸。“BETA喜欢OMEGA听起来有点太荒唐了。我只敢把它烂在心里，到死恐怕都说不出来。”

对面传来一声叹息：“我有开明的父母，却没有足够的勇气……”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大晚上的又下雨了。

雨点敲打在河面，晕开一圈圈涟漪。清沥沥的水融化在夜色里，与之共鸣的浮空发出嘶吼。树干立得苍白而伪强，树叶摇曳着脆弱，树干扶正了叶子，叶子也随之为树干遮着不必要的事。

路灯的光串起雨珠，连成一片地落在两个人的肩头，再一丝丝地顺着衣料的皱蹙淌下涓涓细流。

分不清落在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

“去旅馆过一夜吧，睡一张床。”不知道是谁说的这句话。

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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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s long as the heart is beating，there is a tide of blood.「注③」

茉莉气息的费洛蒙充溢着房间。

深刻的情事总是刺激又沉默的，从头到尾两个人没有一句话，第一次从“她和她”变成了“她们”。

“我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江山的声音不似往常一样清亮。她感到抱住自己的人颤了颤，手臂又缠得更紧了些。

“为什么去？”她没有问自己要去哪，去干什么。

“我想出去闯一闯。”

随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一路顺风。”

注③：译文：只要心在跳动，就有血的潮汐。——北岛《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