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

他没有办法闭上眼，因为在黑暗里，有无数冤魂的手将自己牢牢拉住。

他越想逃，拉的越紧。

那些手被血液染成红色，一点点，从脚腕攀上小腿，再从小腿攀上腰，无尽的罪恶彻底显露出来。

它们在撕裂他的身体，将附着体表的肉硬生生扯下去，再拿尖锐的指甲戳进去。

他疼的面色惨白，连嘴唇也略微乌黑下去。

刺痛的感觉像无数根针同时扎进大脑，他哀嚎起来。

但越是叫喊，它们也更兴奋，活生生将皮剥下来，露出惨白的骨头。

nine：啊！

熟睡的9突然张开眼睛。

nine：呼……呼……呼…

他将手搭在锁骨处，大口大口的呼着气，不久又感慨起来。

nine：只是梦啊

nine：我最近是压力太大了吗？

房间的门在这时突然被敲响。

nine：额…那个…请进

9早就猜到了来者。

那个高大的男人利索地打开房间门，他手上端着热腾腾的粥。

他明面上什么都没说，但他已经知道了，他下定了决心。

高大的男人：9，最近没有活了

高大的男人：我给你放几天假，你回去看看吧。

nine：啊…这样啊

9坐起来，男人将手中的粥递给他。

高大的男人：喝了吧，慢点喝，才熬的

顺着粥一起给的，是一个鼓鼓当当的钱包。

nine：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高大的男人：奖金

高大的男人：这是你应得的

男人看向窗外。

高大的男人：知道你一直念叨着

高大的男人：喏，车到了

高大的男人：去吧

9看着他，先是惊讶，然后欣喜，最后感动。

憋了好久，终于说出了两个字。

nine：谢谢

男人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退出房间，轻轻关上门。

9并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东西——他并不打算逗留太久，所以很快就离开了大门。

在复古老爷车里，他依依不舍的看着男人。

他很纠结，他不想再杀人了，但自己又是男人重视的手下。

“投奔”和“放下屠刀”两个选择就像火与水，一个灼烧自己，另一个淹没自己。

为什么命运总爱开玩笑呢？

他在狂风中，永远站不稳。

……

在9离开政府不久，大门迎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客人”暴躁地踹着大门。

“喂，面偶！”

“赶快开门，老大让我转告给你件事！”

“是不是活够了，怎么还没开门？”

“喂！”

男人推开大门，赔着笑脸连道不是。

高大的男人：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别装糊涂了，面偶！”

“为什么把市长位置给你，你不知道吗？”

“给你的期限要到了，”

来人嚣张跋扈地将未熄灭的烟头扔在面偶身上。

“你不会下不了手吧？”

他冷笑一声。

“如果他们的人头没掉下来，就该你的掉了。”

“心软可是当不了市长的。”

面偶：我知道了，太星大人

听罢，“客人”摆摆手，招呼身后的两位侍从上车离去。

面偶目送他们离开，随即长叹一口气。

面偶：如果是你的话…

面偶：会怎样选择呢？

自言自语着，他突然欣慰的笑了。

面偶：不管怎样，我都会支持你的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呆坐在门前，看着城市。

思绪将他吹回某天下午。

一个平静而又特殊的日子。

……

早在没当市长的时候，他还是命权者手下的得力干将。

路途遥远而崎岖，为了让车完好通过，他独自一人进入了禁区“森林”。

面偶：一直在城市里，我都没发现还有这种好地方

他感慨着窗外应接不暇的美景。

此时命运的齿轮开始组装。

小径路面上，一只野禽跳落在中央，车的尺寸刚好与路径吻合，没有丝毫避让的空间。

面偶：！

经不起思考，面偶向右打死方向盘，车子被树木簇拥着向更深处滑去。

猛烈的碰撞让他昏了过去，待醒来时，已然进入了某个不知名地带。

车头被撞凹进去，显然启动不起来，彻底报废了。

没等他回过神，转眼看见了一个规模很小的建筑群，外面的木围墙正在燃烧，浓烟一直往里面延伸。

没有时间犹豫了，他快步跑向围墙。

火焰隔绝了里面的人们，只能听见惨叫和哭喊。

他不知所措，焦急地绕围墙转了两周。

一个承载希望的包裹被扔了出来。

他麻木的脑袋突然快速转动，伸手抱住了掉落的包裹。

他轻轻掀开被子，正如他所料，一个稚嫩的男婴。

又是一个包裹扔了出来，他伸手接下，轻轻平放在部落远处的地上。

一个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女孩。

他没有被救人的无畏冲昏头脑，在危险重重的森林里，不足以再带上一个幼稚的孩童。

面偶：嘶，神主啊

他为这孩子祈祷，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做的事。

命运的齿轮开始旋转，男孩被捡回来时刚好赶上面偶成为守旧派市长。

他想到了个唯一收留他的方式。

于是便有了现在的附属杀手——9。

至于那个孩子，他也不再回想了，他什么也做不到。

命运总是要我们做出选择，因为它有着玩弄别人的兴趣，像一个老顽童一样。

同是一片天，有人欢喜有人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