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论请求的技巧
大概是小朋友最后一句问话带来的心灵震荡太过强烈，安真真和林佳善直到第一节课上课都还未缓过劲来、就这样飘飘忽忽地扳着椅子回了座位。
完全没搞懂两个人为什么会如此表现的薇欧拉茫然着眨了眨眼，犹豫半天后还是没忍住戳了戳手上的紫睡莲。
除了哥哥的两声愉悦闷笑和一句安慰以外根本没得到答案的小朋友鼓了鼓脸颊，像是耍脾气一样在通讯回路另一侧小小地“哼”了一声、兀自掐断了连接。
头一次被小家伙掐了通讯的基拉度在另一端默默扬起了半边的眉头，惹得周遭一脸严肃的同僚们全都齐齐望了过来。
“基拉度？”乌丽蹙眉望着他，见他迟迟没有反应、便不耐着用羽扇敲了敲桌面，喊了他一声。
基拉度则是又回味了一下小朋友的赌气举动，这才又愉悦地轻笑一声：“没事，只是薇欧拉学会耍脾气了。”
薇欧拉？耍脾气？还是对着基拉度？
几句疑问在众人心头闪过，所有人都如他先前那样齐齐挑起了眉头，就连卡恰的木偶也为了表达自己的震撼微微扬起了身体。
数秒过后，在场所有人的嘴角又齐齐上扬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弧度。卡恰的木偶也跟着颤动了两下，一颠一颠地背过身去、试图将自己太过明显的嘲笑隐藏起来。
倒也是难得。
大概是众人嘲笑得太过明显，基拉度唇边的笑意微淡、望向同僚们的目光反而危险了起来。
“咳。”枯龙掩饰着轻咳了一声，刚想出声、便被身边的滑士厄先抢去了话头。
“——基拉度，薇儿找你，是出了什么事么？”第六混徒端着一身正经，仿佛先前的调笑并不存在一般。
基拉度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也不戳穿他。反而是转了一圈玫瑰，大大方方地分享了情报：“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她在天女们面前露了点真本事，把那两个傻丫头吓呆住了而已~”
露了点……真本事？
养了小家伙三千年的一众家长们再一次挑起了眉头。
他们自然是知道薇欧拉有多少能耐的。能在接触事务的短短一千年间、单凭自己便数次压制族中那些狂傲的世家贵族，小朋友的能力早已担得起她这个“第八混徒”的称号。
但她如今顶着一个六岁的年龄、在两个人族小孩面前展现出作为第八混徒的城府？这两个小天女还没被吓傻都算是争气了~
脑袋里的念头转了几圈，除了不在场的里斯以外、在场的混徒们没有一个对薇欧拉的举动提出异议。
小朋友的乖巧懂事在三千年前便已是所有人的共识。什么是需要隐藏的、什么又是可以显露的，不用他们说一个字、薇欧拉也能自己掌握好分寸。这种时候，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只要给她留出充足的发挥空间就行了。
“——所以，你要去哄人么？”
小家伙难得的小脾气，他们几个也可以重视一点？
基拉度对此只是又轻笑了一声，指尖的玫瑰转过了一圈：“之前准备的东西，也可以搬过来了~”
他的语义不详并没有阻碍到几位混徒大人的理解，相反，众人交换了一轮视线、便无声着耸了耸肩，默认一般略过了这个话题。
“行了，各位。回归正题。”玫瑰花茎在桌面上轻点一下，面色平静的基拉度扫视了一圈严肃下来的同僚们，“芙洛媞的反应还算迅速，我们这儿可不能拖了后腿——”
属于第四混徒的语调逐渐轻柔下来，与之相反的、则是其中愈发浓郁的狠绝意味。
“——无论如何，都要让也伮这个蠢货尽快松口！”
……
这一侧成年混徒们为了合作而付诸的努力暂且按下不表。另一边的东音小学中，经历了一整天的课程后、又要去找智圣女额外补课的薇欧拉此时正很是冷静地与安真真面对面站着。
“真真，薇儿真的有事，不可以和你一起回家。”
即使是面对着小伙伴眼巴巴望向她的可怜视线，她的神色也没有半点动摇、只是镇定地摇了摇头。
终于在中午恢复了精神、又和小伙伴玩到一起去了的安真真并没有因为薇欧拉的干脆拒绝而死心。相反，她面上的委屈与不甘又浓郁了许多。
明面上比薇欧拉大了四岁的女孩下意识着走到了小朋友身边，服软一样拉着她的手腕晃了晃：“可是薇欧拉你又要和美瑰一起走诶——你都第二次和她一起了，我们别说一起回家了，连校门都没一起走出去过呢！”
说到后面，安真真的音量都委屈得低了下去：“明明、明明我们才是好朋友啊！”
终于明白安真真在先前失落些什么了的小朋友闻言严肃下了神色，用小手抵着下巴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所以说，其实是薇儿有点过分了？
三千年里头一遭拥有了同龄好友的薇欧拉严肃地反思着，又尝试类比了一下自身。如果哥哥姐姐都说薇儿是他们最喜欢的小妹妹，但转头就把薇儿抛在一边的话——
小朋友猛地打了一个寒颤。虽然知道哥哥姐姐们绝对不可能这么做，但光是想想薇儿就要哭出来了。
薇欧拉先是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把不应该出现的水汽全数清除干净，这才格外认真地拉住了把脑袋凑到她面前、还朝她晃了晃手的安真真。
“真真。”小朋友绷着小脸喊了小伙伴一声。
安真真被她这副严肃的模样吓了一跳，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自己被牵住的两只手，这才忐忑地应了一声“在”。
“怎、怎么了吗？薇欧拉？”
不会是她缠薇欧拉缠得过分了，让小伙伴生气了吧？！
就在她心中打鼓之际，薇欧拉却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三个字符：“对不起。”
安真真：诶？
而另一边，小朋友的检讨还在认真地继续着：“薇儿第一次交朋友，不太知道该做些什么。真真可以教薇儿。”
“作为道歉，薇儿会尽快想办法跟着真真去仙乐屋的。”只要智圣女能点这个头，薇儿就成功了一大半了！
……
“所以，芙洛缇老师可以同意薇儿去仙乐屋嘛？”耐心着在芙洛缇这儿完成了全部训练，干完了正事的小朋友朝自己的老师眨了眨眼睛，期待着歪过了脑袋。
还在为薇欧拉惊人的圣法天赋而咋舌的芙洛缇闻言沉默了好一会儿。
基拉度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到底是怎么教出一个喜欢打直球的孩子的？
在心底回转了多次的疑问又一次飘了上来，智圣女到底没办法对着乖巧懂事的小朋友重下语气。她弯下身，直视着对方那双剔透的紫眸轻声询问道：“薇欧拉又是为什么想要去仙乐屋呢？”
“真真在薇儿面前用过天舞法，一直想邀请薇儿去仙乐屋。”小朋友脆生生着回应道，末了又为难一样皱起眉毛来回摇晃了两下，“可是薇儿是第八混徒，直接去仙乐屋会被当成别有用心和挑衅。所以薇儿一直忍着没有去。”
“芙洛缇老师答应的话，薇儿可以和哥哥姐姐们一起想办法了。最好是不要隐藏身份、光明正大地进去仙乐屋。”
不要隐藏身份？
芙洛缇闻言微微扬眉，面色复杂地“提醒”了一句：“薇欧拉，你是第八混徒的事情暴露的话，会很麻烦的。”薇欧拉很聪明，她不信对方不知道身份暴露的后果，也不信对方听不懂她的暗示。
“薇儿知道。”小朋友认真地点了下头，继续道，“但薇儿隐藏身份会更麻烦。”
族人的妄想，也伮的利用，以及如果她身份暴露、圣女和天女一侧的态度反弹。前两者她不在乎，但后者——
——薇儿才刚刚有了朋友，才不要因为这种事情失去朋友呢！
小朋友认真地想着，一边还在努力地张着手，向芙洛缇说明自己的诚意：“哥哥姐姐们不想薇儿插手朵法拉，薇儿很乖的，会好好听话的。薇儿只是想和真真一起玩，哥哥也同意了。”
“其他圣女姐姐不放心薇儿也没关系，要用约束性舞法也没关系，薇儿会好好展现诚意的。就像和芙洛缇老师坦白一样。”
“所以，芙洛缇老师可以同意嘛！”
芙洛缇因为小朋友过于直白的真诚而哑然片刻，最终还是摆着一幅“真是输给你了”的无奈笑容、伸手按了按薇欧拉的小肩膀。
“老师知道了。”
“薇欧拉，把这件事告诉基拉度。告诉他，在也伮和我签订合约之前、让对方知晓你和天女已经有过接触。”
按照对方昨天所说的，八混徒与也伮不死不休的关系。只要也伮知道薇欧拉与天女有过接触，他必然会在合约里加上“帮助薇欧拉进入仙乐屋”这一条件。
既能试探她芙洛缇的诚意，又能把年幼无力的薇欧拉放到危险的敌营中心，还能在其他混徒心中插一把刀、讽刺他们的无力。一石三鸟，何乐而不为呢？
起初还一脸迷茫的小朋友在思索片刻后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当即兴奋着用力点了下脑袋。
“谢谢芙洛缇老师！”小朋友脆生生地喊着，一双紫瞳中的光亮耀眼到了让人晃神的地步。
芙洛缇微笑了一下，又拍了拍她的肩膀。察觉到对方的舞法力回归了平稳，从里斯那里得知薇欧拉舞法力容易失衡的情况了的智圣女转而拉起对方的手腕。
再三确认圣混舞力没有冲突的迹象，芙洛缇刚想放人离开、却因为不远处突然爆发的混舞力波动而警惕地转过了头。与她同步的还有兴奋着的小朋友。
“砰芭哥哥！”薇欧拉高高兴兴地喊着自家家长的名字，满脸期待地看向芙洛缇，“芙洛缇老师，薇儿可以去找砰芭哥哥吗？”
按哥哥的说法，芙洛缇老师是要把薇儿送到家门口的结界处的。但薇儿更想和自家家长一起回去！
“嗯，去吧。”芙洛缇闻言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干脆着应下、便站起了身。
“谢谢芙洛缇老师！芙洛缇老师再见！”很懂礼貌的小朋友雀跃地抻着两只小手弯腰鞠了一躬，用混舞力裹起一旁的书包便一溜烟着跑向了砰芭的方向。
在薇欧拉背后，芙洛缇一脸无奈地看着小朋友跑走的背影，轻笑着摇了摇头。
如果是薇欧拉的话，她倒是开始真的相信基拉度与里斯给予她的承诺了。
圣混合一……即使薇欧拉还需要相当可观的成长时间，但也没关系，圣族与混族的生命都很长。
他们总会看到这一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