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论陪孩子的技巧
距离里斯回归宅邸的那一晚已经过去了许久。得益于基拉度手下情报部门的全力支持、无需自行确认那些与朵法拉有关的信息的准确性，混徒们的生活似乎也没有因为朵法拉的出现发生太大的变化、反倒是薇欧拉在那一夜后多出了一项名为“跟随成年混徒办公”的特殊任务。
虽然隔三岔五会被不同的哥哥姐姐带着到处走的小包子更多的时候还是坐在大人们的膝头当个乖乖巧巧的吉祥物，但这并不妨碍几位混徒大人向小朋友说明他们的工作内容，并让自己的亲信们在小家伙这里混个脸熟。
也正是因为七混徒的这一番操作，年幼的第八混徒根本就没有发现除了执行正常任务的混徒以外、剩下的哥哥姐姐们也都借着她外出的机会三三两两地组队出门。而搭队前往人界寻找朵法拉的这批人也会赶在夜色降临前回到宅邸，换一身衣服后坐在沙发上喝着茶等小家伙从门口欢欢喜喜地蹦进来。
而今天，负责“引导第八混徒了解混族运转系统”的、正是刚刚回归混界权力中心不久的里斯。
在宅邸中养伤至今、终于被乌丽允许外出的第七混徒抱着趴在他肩头好奇地眨着眼睛、两只手却窝在怀里的薇欧拉，一边循着记忆走向自己的办公室、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栋近乎面目全非的建筑。
先前枯龙倒是有和他提过，他们靠着拍卖会从贵族手里抠了很大一笔钱、在改进城内设施的同时也顺便将他们七个用了几千年的办公处翻新了一遍。不过他也没想到这个“全部翻新”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地砖的花纹也好、墙面上的装饰也好全都变了个花样，连一个老物件都未曾给他留下。
如果不是内里的建筑构造还和原来一模一样，这里大概就要发生“第七混徒在自己的办公处里迷路”这样的惨剧了。
终于带着小朋友找到办公室的里斯站在门口轻轻松了口气，引得薇欧拉好奇地顶了顶他的脑袋。
摸了摸怀里小孩的脑袋，里斯推门而入、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又朝坐在膝头上的薇欧拉点了点面前的桌子：“薇儿可以把东西放在这里。”
先前一直像藏宝一样用自己和里斯哥哥的身体把两只手藏得严严实实的小家伙扬了下脑袋，盯着只放了两支笔的桌面看了一会儿，又歪着脑袋看向里斯：“薇儿放哪里都可以吗？”
“当然。”和小家伙熟稔许多了的第七混徒大人轻笑了两声，把盯着桌面两眼放光的小朋友往自己的方向拢了拢，“别太往我们这边放就行，给哥哥留个地方写字。”
薇欧拉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薇儿明白。”薇儿是个乖宝宝，不会给里斯哥哥添麻烦、也不会打扰哥哥办公。
滚圆的绛紫色猫眼往桌上看了一圈，又转着圈地回忆其他哥哥姐姐们在办公桌上的布置。嗯……桌子两边是要放文件的，当中的前面……里斯哥哥用的是右手，右边也已经有文具了，那就是左边！
终于选好位置了的小孩亮着眼睛松开了手、露出当中的小小雕塑。盈盈的紫光亮起、托着小雕塑稳稳当当地落在薇欧拉选定的位子上。
紫光散去，里斯看了一眼桌面上缩小的自己，又看了一眼开心地开始左摇右晃的薇欧拉，笑着抿起唇角、揉了揉小家伙手感极好的发顶。
就在两兄妹玩闹之际，几声敲门声突然响起。门扉被旋开一半、一个看上去还带着些许稚嫩的青年探出半个身子往里面望来。
在看到里斯后，青年明显松了口气、抱着厚厚的一沓文件进入了房间：“里斯大人，终于找到您了。”
“办公处变化这么大，属下还担心您迷路、特地满宅邸跑了一次呢。看来还是属下低估您了。”
青年走到桌前，一边检查着自己怀里的文件一边语气轻松地打趣着自己的上司。
“伯纳尔，好久不见。”无奈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过于活泼的副手，里斯掠过关于“迷路”的话题、低头看向一脸新奇的薇欧拉，“薇儿，认识一下。伯纳尔·达西，我的副手。”
“你好。”小朋友睁着一双写满了新奇和疑问的紫眸，朝笑眯眯地看着她的伯纳尔点了点头，又扭头看了眼完全没有生气的里斯。
里斯哥哥和下属的交流方式也好特别呀，果然哥哥姐姐们对待下属的方式都不一样。不过这么喜欢笑的副手她还是第一次碰到，是和哥哥完全不一样的笑呢。
有点……想交朋友……
薇欧拉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捏了捏，有点蠢蠢欲动，又克制地把自己按在原地没有动作。
将手里的文件靠在桌沿上，伯纳尔微微俯下身体、脸上依旧是富有亲和力与活力的阳光笑容：“属下见过薇欧拉大人，能认识薇欧拉大人是属下的荣幸！”
因为对方的话语猛地眨了两下眼睛，明明已经见过很多位副手大人、明明大家说的话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薇欧拉却能明显地感觉到差异。面前的这个大哥哥，话语中传递出的是纯粹的热情，明明莫拉和缇娅她们也没有过这样的表现……
小朋友害羞地抿了下嘴，又看了里斯一眼、见对方只是微笑地看着自己，便顺从着自己的心意，凝出一朵紫莲送到对方面前，又安安静静地看着对方黑亮的眼眸中亮起惊喜的光芒。
一大一小两双颜色不同的眼睛里闪烁着相同的光芒，对面的青年咧出一个比刚才还要灿烂的笑容、连眼睛都笑眯了起来：“多谢薇欧拉大人！属下会好好珍惜这份礼物的！”
里斯静静看着两个“小孩”的互动——说是两个小孩也没错，毕竟自己的这个下属在圣混大战前也才刚刚成年——又在薇欧拉半是欢喜、半是害羞地倒进他怀里的时候轻笑着摸了摸小家伙的发顶：“薇儿又交到新朋友了呢，开心吗？”
怀里的小脑袋点了点，随即像是更加不好意思了一般转了转身子、把脑袋彻彻底底埋进了他的外套里。
里斯也由着她，抬起头看向自己这个还在兴奋着的下属：“好了，伯纳尔。先做正事。”
捏着紫莲舍不得放进口袋的青年闻言下意思地用混舞力包裹住小小的莲花、随即正色道：“是！里斯大人！”
“这份是过去您……的时候的总结报告，这些年族内祭祀材料的消耗数量等信息都有清晰的记录，您简单过目一下就好。这份是我们最新一期的物资消耗清单，后面附有目前确认急需补充的物品名单，您确认没有问题的话属下稍后就可以联系后勤部门和财务部门了。还有这一份……”
几份厚度客观的文件被分别摆放到里斯的桌面上，面对公务时的伯纳尔和方才那个活泼热情的青年判若两人，倒是更加符合薇欧拉对于“混徒随侍”的认知。
竖起耳朵听着里斯哥哥和伯纳尔对话的小朋友悄悄转出了半个脑袋，原本只是想看了一眼严肃的伯纳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往对方的头顶上飘。
“另外，其他几位大人的部门也都开始重新向我们这边递交工作报告了，内容还在总结中、等核查好后属下会第一时间交到您这边来的。您不在的这些年都是各位大人自行向混王陛下进行的情况汇报，随侍们递交上去的文稿改上一个月都算少的、上次我们几位下属小聚的时候大家都沧桑了不少呢——”
终于帮自家上司梳理好文件内容的副手大人明显放松了下来，想起砰芭大人和卡恰大人的几位副手脸上沉重的黑眼圈便忍不住想笑，憋笑憋到一半又看见了薇欧拉大人飘忽的目光，当即疑惑着出声问道：“——薇欧拉大人，属下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一句话出，正在查看文件的里斯闻言也抬起了头，在看清自家下属的外表后当即闷咳了一声移开视线。
伯纳尔眯着眼睛盯着自家上司的嘴角看了半天，随即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一般吊高了嗓音：“里斯大人您是在笑吧！绝对是在笑吧！”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薇欧拉大人也就算了，怎么连您都在取笑属下啊！”
在自家下属一边埋怨着他的幸灾乐祸、一边一寸寸检查着装的时候，里斯放下了挡在面前的手、盛满了笑意的目光和小家伙的视线一起定格在下属的头顶上——
——一个幽紫色的小球漂浮在伯纳尔的头顶上，现在正随着青年的动作来回摇晃着、显得弹性十足。
搭配上自家下属这张还未完全张开的脸，就像是某个童心未泯的小朋友在自己的脑袋上装了个皮球、在大人面前装模做样地顶球玩。
正这样想着，里斯却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一只小手拉了拉。低头一看，依旧安安静静的小包子正一手拉着他的外套、另一只手则捂着自己的头顶，明亮的紫眸里写满了两个字——“想要”！
里斯：……咳。
……
混徒宅邸的大门在沉闷的“吱呀”声中打开，一只欢喜雀跃着的小包子从门缝里挤过来、一路小跑着扑进基拉度怀里。
因为小家伙的不同而愣神了一会儿的第四混徒大人低头看着在他怀里乱蹭的薇欧拉，好笑地用指头捏着她头顶的小啾啾轻轻拽了两下：“这个是什么？”
薇欧拉兴奋地坐直身子，演示一般朝自家哥哥晃了晃脑袋。发顶中央向上延伸的紫色枝干因为她的动作弯了弯、连带着最上端紫光朦胧的小球也左右摇晃起来。
“是里斯哥哥帮薇儿做的蒲公英！”小朋友高高兴兴地宣布着，还直起身子想用小球去顶自家哥哥的帽子。
扬着身子躲过小家伙的偷袭，基拉度似笑非笑地看向跟在薇欧拉身后慢慢朝他们这边走来的里斯。
的确顺着小家伙胡来了一整天的祭祀大人又轻咳了一声：“说来话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