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长诀（二）

顾偃开合眼歇了一会儿，这才缓缓开口道：“大郎......”

“父亲，我在。”顾廷煜凑得更近了些，被顾偃开的右手拉住。

“你......身子不好，以后，偌大的......侯府，交给你，辛苦你了。”顾偃开喘着气轻声道。

“父亲放心，儿虽然体弱多病，但一定尽力维持住侯府，不让祖宗蒙羞。”顾廷煜流泪道。

“二......郎，你，你也要，帮衬，你大哥，好不好？”顾偃开另一只手微微动了动，顾廷烨连忙拉住，“我......”

兄弟二人两两相望，心里都不痛快。两人积怨已久，说到彼此扶持，一个不想给，另一个更不愿要。

“你们......咳咳......”自顾廷烨科举无门的事发生后，顾偃开就知道这两兄弟已视对方为仇敌，可到底是一家人，兄弟间勾心斗角，毁的是整个顾家的基业啊。

“煜儿，我，我问你，你到底，到底有没有把老二的，混账话......说，说出去？”顾偃开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这兄弟二人心结不解，日后多有风波，他死都死不安心。

“我没有，父亲，我真的没有。”顾廷煜抬高声音道。

“若你有所为，说出来，也无妨，老二已经不......不用靠科举了。”顾偃开继续逼问道。

“父亲，我以亡母起誓，真的不是我说出去的。”顾廷煜急得伸手立誓，顾廷烨在一旁看着，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大哥这么认真，莫非，真不是他？

可不是他，还能是谁？

顾家的这些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发誓也不知道能不能信。

“亡母......你，是与筠儿相像，我也偏疼你些，而老二，老二像我......”顾偃开紧了紧拉着顾廷烨的手，“往日我对你严厉，是对你，有指望......别，别怪你大哥，别恨顾家......”

顾廷烨心口闷闷的发堵，“那，父亲，我想问您一个问题，您能不能告诉我？”

“老二，父亲都这样了，你竟要质问父亲吗？”顾廷煜回头瞪着顾廷烨。

顾偃开微微闭了闭眼，“你问吧。”

“父亲......你到底，是为什么娶我母亲，我母亲又是怎么横死在了侯府里，您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母亲？”顾廷烨咬了咬牙，终于问了出来。

这些多年，他听过各种说法，如今，他一定要听父亲一句话，哪怕，事实难堪。

顾偃开沉默了许久，久到顾廷煜都准备打断这个话题，才道：“我一生，只真情实意的爱过一个女子，就是筠儿。”

筠儿，是顾偃开对大秦氏的爱称。

顾廷烨脸色白了白，顾偃开又道：“可我也，真心实意的愧对白氏......”

顾廷烨抬眼望向父亲，顾偃开喃喃道：“不止我......整个顾家，对她不住，可我......没办法......”

“父亲！”顾廷烨见顾偃开的声音越来越轻，大惊失色，慌忙喊道。

“我......一生，也......肆意过......可还是要，为了顾家......你们，答应我，保全顾家，代代相......”顾偃开最后将两个儿子的手拉在一起，话没说完，便去了。

“父亲！”兄弟二人连连哭喊道，外面人听到里面动静不对，忙推门进来。

郎中又把脉又探鼻息，果然已全无气息，

一时顾府哭声震天，全府上下披麻戴孝，齐齐挂了白。

顾廷烨有些恍惚，他本来是想回府露次脸，报个喜，证明自己出息了，再好好气气那些曾经暗害自己的小人。

怎么眼前看到的是这样的场面。

虽然现况与想象中完全不同，可侯爷故去，诸事繁琐，该周全的礼节一样也不能少。

容不得顾廷烨多想，一项项的事已然推着他一步步向前走。

小秦氏守在灵前哭的撕心裂肺，几次哭晕过去。

她是哭侯爷，也是哭自己。

本以为，顾廷烨浪荡在外，连侯爷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单是一项不孝的罪名就可以让他与爵位再无干系。

爵位由病秧子顾廷煜承袭，只要在场的不泄露，家产也就不明不白的全归在顾家，顾廷煜没有儿子，将来爵位就是她儿子廷炜的。

这么好的计划落空了，她怎能不恨，怎能不哭？

不过不要紧......就算一计不成，还有第二计，第三计......

她的廷炜还小，不急于一时。

无论是外来吊唁的客人，还是不明真相的下人看见小秦氏那悲痛欲绝的模样，谁不多劝她保重身子，末了还要感叹一句伉俪情深，

可谁又能知道，老侯爷临终前，唯一没有提到的妻子，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