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二）【加更】

大娘子招呼着康王氏坐下，“大姐姐，什么事啊，不能白天再来？”

康王氏装作没听出妹妹语中的怨怪，生看着窗外的盛纮身影踏出院子，才道：“妹妹与妹夫倒是鹣鲽情深......”

大娘子半是羞涩半是得意的嘿嘿一笑，叫康王氏心里更加不是滋味。

要不是康海丰烂泥扶不上墙，家里的银子只有出项没有进项，她犯得着去放印子钱吗？如今出了事，又要她拉下脸来求人。

大娘子见康王氏神色郁郁，止了笑意，叫人上了茶，关切道：“怎么啦，大姐姐，可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她那个姐夫康海丰，整天端着自己是个文人雅士，却一房房的纳妾室通房，大姐姐也是苦不堪言，大娘子只当她遇上了什么事想不开，特地找她来诉苦的。

康王氏这才从怨恨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想起今日来的正事，她把手中茶杯放下，抓住大娘子的手，哀声道：“妹妹，你可得帮帮大姐姐，大姐姐这次真遭了难了！”

“这是怎么了，慢慢说。”大娘子被吓了一跳，轻抚着康王氏的手安慰道。

“前些日子，你给了我些银子去放印子钱，你可还记得吧？”康王氏急道。

大娘子脸色蓦地一变，看了看周围，刘妈妈会意，叫不相干的人都走远了些，关了房门，大娘子才道：“那钱不都已经拿回来不干了吗，还......还说这个做什么，叫人发现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大娘子先前被姐姐怂恿，说是有份买卖，投入的银子九出十五入，大娘子一听便知是放印子钱，本来是不肯的，可姐姐连续两个月拿着利钱与自己炫耀，大娘子一时心动，便也投了些，另拿了一成算作给姐姐介绍的谢礼。

后来长柏做官日渐有了起色，刘妈妈便劝大娘子收手这项买卖，这要是被人发现了，轻则打板子丢官，重则流放刺字，柏哥儿好容易考出来，前程一片大好，犯不着为了这些银子冒这么大风险，家里又不是过不上日子来了。

大娘子想想也觉得有理，因此吃了几个月的利钱后便找大姐姐把自己那份拿出来了，康王氏好说歹说都不肯再放，甚至还劝康王氏也收手算了。

那时候康王氏只觉得她这妹妹有银子不赚，真是蠢透了，要不是自己想要吃她那一成利钱，才懒得管她，既然她胆小不愿干，可别怪自己独自发财，因此只是嘴上应了收手的事，实际照旧干着。

本来过了大半年都没事，却不料这两日突生灾祸，有一户人家还不上钱，实在没法子了，脖子一吊了事，可他的家人却不干了，闹死闹活的要报官。

康王氏哪能叫人报了官，这事偷偷做着，没人查问也就罢了，真要是被人查到，过了明路，他们康家整个就完了。

她本想派人与出事的那家人私下了断，那家人起先怎么都不依，后来软硬兼施，总算劝的人家答应用钱了断。

康王氏本来松了口气，只打算送几十两银子了事，却不料对方狮子大开口，又说如果三日内见不着钱，他们便要去开封府状告。

康王氏本就是因为手里没银子才去做这事的，现如今手头哪有那么多钱能给他，可若是不给，顷刻便是破家之祸，康王氏真是恨不得想把这户人家绑起来，却又不敢再加上一项罪状，因此这才求到了大娘子这里。

“大姐姐......你真是......”大娘子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埋怨道：“我就和你说，叫你别再干了，这不是长久买卖，你偏不听......”

话是这么说，可大娘子还是庆幸的，幸亏自己听了刘妈妈的提前撤手，不然遭遇如此窘境的，怕就是他们盛家了。

她偷瞄了刘妈妈一眼，刘妈妈对着大娘子微微点头。

“是是是，妹妹说的是，可是现在说这些也是枉然......妹妹，你可一定要帮帮姐姐啊，咱们的母亲和哥哥在千里之外，京城里王家只有你我姐妹相依，你可不能看着姐姐被流放了吧！”康姨妈死死的拽住大娘子的袖子，眼含着泪哭求道。

在大娘子心里，大姐姐一向是摆着高傲样子，拿鼻尖看人的，如今这样的人也会求到自己眼前来，大娘子虽然理智上知道自己不该高兴，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得意起来。

“说了半天，到底是要多少钱啊？”大娘子是藏不住心思的，眉眼舒展，好言好语的问道。

“五.....五百两......”康王氏嗫嚅道，她看见自家妹妹这不着急的模样便气从心中起，可偏又求着人家办事，立刻又软声道：“妹妹，你掌握家中大权，妹夫与外甥又得力，这些钱对你来说，应该......”

“多少？”大娘子惊得瞪直了眼，一手把康王氏拽着自己袖子的手拨开，“什么应该，哪里应该，五百两？大姐姐你莫不是在说笑吧！”

“没有......”康王氏自知没理，低声道：“我，我就说他们是狮子大开口嘛......那个，我已经凑了一百多两，剩余的我实在......”

“这，这何止是狮子大开口啊？”大娘子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刘妈妈怕别人听见，轻轻抚了抚大娘子的后背，大娘子才反应过来，低了低声音道：“他家怎不到皇宫大内抢去啊？五百两，他那一条命能值五百两？死了他一个，连着他孙子都够花了是吧？”

康姨妈苦笑着应了两声，“我也是这么说的，可，可如今没办法了啊，这已经是第二日了，明日再不给他，后日，后日他们就要去开封府......”

大娘子沉默半晌，低低叹了一声，“大姐姐，不是我不帮你，只是，你也知道，我刚办完长柏成亲的事，从我手里为他添了不少东西，如今实在没这么多现银啊......”

“我不是说你手里......”康王氏轻指了指外面，“你做为这一家主母，挪些钱又算得什么，姐姐又不会不还你，难道我会为了这百八十两银子跑了不成？”

刘妈妈一听便觉得不妙，可大姑娘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家姑娘，她又不好打手势使眼色。

真是愁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