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相会(一)

长枫被墨兰强拉硬拽出来,明显不大高兴。

明兰见状只想岔开话题,“四姐姐,今天怎么只带了露种出来,云栽呢?”

“家里这次采买的口脂我不喜欢,我便叫云栽出去采办了。”

长枫见她们姐妹俩聊起姑娘家这些东西,只觉得无趣,摆了摆手便独自走了。

我这傻哥哥……墨兰心道。

被这样一闹,谁都没了再玩的兴致,明兰与墨兰闲聊了两句,便也各自回了自己屋子。

下午,云栽回了盛家,蹑手蹑脚的来到墨兰身边。

“姑娘。”

“你这是做贼了?瞧你这神色,莫不是这口脂是你偷来的?”墨兰瞧了一眼云栽,放下笔,“口脂呢?我瞧瞧。”

云栽将口脂递给墨兰,不安道:“姑娘,除了这个,还有一物……”

“什么?”墨兰见云栽这般慌张,也没有打开那口脂看。

云栽见屋里没有旁人,匆匆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这个是奴婢去买口脂时,一个自称是赵策凡小厮的人送来的。”

墨兰一惊,连忙把信拿过来。

只见信上只写了亲启二字,并未写明姓名。

“我……我知道了。”墨兰把信收了起来,稍稍大声说道:“那个……我头疼,睡一会,你先叫人都出去吧。”

“是。”云栽叫人都出了屋子,留墨兰一人在屋内。

她将信封拆了,拿出信来,是上好的竹纸。

“盛姑娘,见字如晤,在下想待令尊归家便上门提亲,知道姑娘甚多不解,为避唐突,今夜亥正,盛府西院亭子见,定对姑娘知无不言。”

墨兰心里慌乱的把信叠了起来,他真的要上门提亲?

他对盛家似乎很了解,他知道爹爹不在,连西院有个亭子都知道。

亥时……他怎么进来?西院倒是有个小门,她在那里为他把着门吗?

想到这里墨兰蓦地一惊,自己为什么要见他,她一个盛家四姑娘,大半夜的与外男相会,要是被人碰见可怎么得了?

他也知道贸贸然提亲唐突……那夜半私会就不唐突了?

墨兰百般纠结,拿出信来看了又看,想把信撕了,又觉得舍不得,末了,她把信藏在枕头下,强作镇定。

一会还要和小娘一起吃晚饭,不能被人看出异样来。

既然他要来,那便来吧,她也想知道,这赵策凡到底想做什么。

往日亥初墨兰便已经卸了钗环,躺在床上准备就寝了,可今日她仍坐在镜前,有心想打扮,又心里堵着气。

不,就这样家常样子,打扮什么?墨兰心想着,她是去质问他,几次三番言语轻佻,这次又溜进她府里来,是要做什么?

墨兰这般想着,摘下了一朵珠花,换上了秀巧的银簪子。

他要有什么不轨之举,她便用这簪子刺伤他!

墨兰心中愤愤,用力吹灭了屋内的蜡烛。

看看天色,怕也快到时辰了,别他一进来正碰上人才好,墨兰心里担忧,也没带人,独自出了门。

墨兰的住所紧挨西院,进去后,墨兰紧张的在小门与亭子见来回踱步,半是期待,半是后悔。

忽然听到一阵风声,墨兰侧头望去,见赵策凡着夜行衣从墙那里飞跃而入,动作灵巧,几乎没什么动静。

墨兰见他轻车熟路,心中已有几分不悦。

赵策凡看到墨兰果然在这里等他,勾起一抹笑意,上前行礼道:“盛姑娘。”

“这样情景,公子这礼我实不敢受。”墨兰偏过头去冷道,“不知公子有什么要说的,说完还是快走吧。”

“你不高兴了?”赵策凡试探道。

“我盛家虽然比不起王孙豪门,却也是清流门户,莫非公子认为我是常与人夜半相会之人?”墨兰目光灼灼,“公子如此熟练,想来走过的人家也不少了,有什么话大可直言。”

“误会误会。”赵策凡赔笑道,“我是常常翻我们府的院子回去,才略显熟练,你家的院墙也的确比我家矮些,你……别生气,我只是平时见不着你,这也是无奈之举。”

“那你要见我做什么?”墨兰勉强信了他这番说辞。

“正如信中所说,我想娶你,但怕你不愿,也知道你对我什么都不了解,所以这次特意来说个明白。”赵策凡认真道。

墨兰定定的瞧着赵策凡,也顾不得害羞,她总觉得他是在拿自己寻开心,偏他又说的这样认真。

墨兰懊恼道:“我与公子几面之缘,不知公子怎么便看上我了?”

“我知道姑娘有此一问。”赵策凡走到一旁亭子内,墨兰也跟了进去,赵策凡续道:“姑娘可记得我们第一次相见,十二年前的元宵节?”

“自然。”墨兰点点头,十二年了吗,他倒记得清楚。

“元宵节,于别人而言,是亲友相聚,万家灯火的团圆日,可对我来说……十五年前的元宵节是我阿娘的尾七,府里人人嫌晦气,没人理会,在他们眼里,一个妾室,能给好好发丧已经极大的颜面了,谁还管这些日后凭吊之事。”

赵策凡淡淡道:“我为我娘烧了纸,走出王府,来到大街上,人人欢声笑语,只有我一个,形单影只,愁容满面。”

墨兰静静听着他的故事。

“我走在那棵大柳树下,那时候我搂着那棵大树哭了好久……”赵策凡说着竟露出淡淡笑意,想是过了这么多年已经想开了,“后来,我见一旁有卖河灯的,便买了个灯,只当用那灯为我娘送行。”

“后来,我便每年元宵节,都会在那棵树边,众人阖家欢乐,我只需要看着他们欢乐便好,其余的与我没任何关系……”赵策凡低声道,“直到第三年,我遇到了你。”

“嗯?”墨兰抬起头来。

“是啊,那时候我看你,好像三年前跑出来的我自己,一脸茫然,哀愁,我想这五彩缤纷的元宵节,竟有人与我是一般灰色的,就起了恻隐之心。”赵策凡笑道。

“我……我哪有你说的那么惨。”墨兰有些不好意思。

“总之,我听明白了,你帮我,无非是因为想起了童年时的你自己,公子这份恻隐之心我是明白的,可这与婚嫁大事是两回事,公子还是莫要混淆,再多考虑考虑吧。”墨兰起身一拜,认真道。

这赵策凡如此潇洒不羁,却也有这样的伤心事。

墨兰也有一样的伤痛,自然理解,可婚姻长久,因为童年的同病相怜就这样定下,未免太草率了。

(本章完)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