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当天午后，熙妍便换上便装悄然离开皇宫，径直返回萧府。她深知若是新后甫一即位便频繁出入宫门之事传开，难免会被有心之人借题发挥，引发诸多不必要的纷扰；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绝非小事。回到萧府，首先映入眼目的是小燕子与熙洁二人。至于乾隆等人，在文潇登基之前已迁往宫内芳殿居住。

熙妍环顾四周，不见忆念夫妇及小亦辰身影，便知他们定是前往城外为长公主夫妇送行去了。事实上，老王爷夫妇早已厌倦了宫廷内的尔虞我诈，加之此次叛乱令众人身心俱疲，靖南王夫妇遂上书请求新帝恩准，携妻归隐田园。与此同时，其长子亦请命带家眷远赴边疆镇守。尽管文潇心中不舍，深知周浩然乃得力助手，然了解这位兄弟的脾性，最终还是点头应允。今日，正是他们一家离京之日。雨珊作为从小被呵护长大的小郡主，加之与浩然情谊深厚，自然要亲自前往道别。熙妍踏入庭院，只见小燕子与熙洁正相对而坐。不同于往日的欢腾活泼，此刻的熙洁端坐于石凳之上，脸颊微红，流露出难得一见的羞涩神情，令人心生怜爱。小燕子则目光如炬，似乎在细细打量着熙洁的每一个细微变化。目睹此景，熙妍不禁轻笑出声。

闻得笑声，二人齐齐抬头，见来者竟是着一身素雅便服的熙妍，皆感意外。熙洁连忙起身相迎，邀请她坐下。小燕子则眉头微蹙，关切问道：“妍儿，昨日方是你封后之大典，怎今日便私自离宫？难道不怕御史台那群言官借此生事吗？”熙妍微微一笑，温言宽慰：“娘，您放心，我已小心避开众人耳目，不会惹出是非。然而，女儿此次前来确实有要事相商。”

听罢此言，小燕子兴趣顿起，追问道：“究竟何事，竟能让你甘冒风险？”熙妍闻言，轻轻挥手示意侍女退下，方压低声音开口。见她如此慎重，小燕子与熙洁心中亦明了，此事必非同小可。熙妍的话语轻轻落下，小燕子的眼眸瞬间蒙上了一层黯淡，但她努力保持着镇静。见状，熙妍心中了然，显然母亲早已知晓此事。紧接着，熙妍又问道：“娘，您是怎么打算的？是否要与他们一同归去？”熙洁也转头，目光紧紧锁定了母亲的脸庞，等待着答案。

小燕子却陷入了迷茫，只是无助地摇着头。昨夜从宫宴归来时的情景再次浮现在眼前：永琪趁人不备，将她拉至一旁，轻声说道：“小燕子，皇阿玛已决定明日向越帝辞行，最迟后日我们就得返回大清。你呢，打算随我们一起走吗？”

那一刻，小燕子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了。她明白，随着乾隆一行人的离去，一切都将告一段落。然而，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令她始料未及。她该如何抉择？若不随行，恐怕今生再难相见那位对她恩重如山的皇阿玛。毕竟，在她四十余载的生命里，唯有乾隆给予了她那份缺失已久的父爱；还有亲如兄妹的永琪，以及情同姐妹的晴儿、紫薇，和尔康……这一切，都是她难以割舍的牵挂。

然而，她又怎能轻易离开这片土地？这里有她十月怀胎，历经艰辛诞下的骨肉至亲。面对两难的选择，小燕子不禁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永琪望着小燕子那满是疲惫与挣扎的面容，心中不禁泛起阵阵酸楚。尽管如此，他仍轻柔地唤了唤她的名字。小燕子缓缓抬首，眼前这张熟悉的俊颜早已深深烙印在她的心底，即便岁月流转，那份刻骨铭心的情感依旧未曾消退。她承认，自己动摇了，纵使分别多年，眼前之人依然是她无法割舍的存在。

“燕子，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尊重。”永琪语气坚定而温柔，“若你不情愿，我绝不会勉强。但我请求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回去处理好一切事务。届时，我会前往越国寻你，这一次，无论何人何事都无法令我再次放手。因此，如果你不愿返回大清，请耐心等待，短则半年，长则一年，我定会归来，然后我们便一同浪迹天涯，可好？”

此言一出，小燕子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毫不犹豫地扑进永琪怀中，轻声回应：“好，永琪，这一次，谁也无法将我们分离。只是，我还需些时日考虑清楚，明日再给你答复。”

二人紧紧相拥，在彼此的怀抱中寻找着久违的安全感与温暖。见母亲仍沉浸在思绪之中，熙妍轻声唤道：“娘，娘。” 这才将小燕子从恍惚中唤醒。小燕子疑惑地问道：“为何突然提起此事？” 熙妍心中明了，却不能道出实情，否则以小燕子的性子，定是不会同意离去。于是她柔声道：“娘，这些年您过得太辛苦了。既然荣亲王从未忘记过您，何不任性一次呢？北京毕竟是您从小长大的地方。况且，若我告诉您忆念、雨珊、熙洁和亦辰都会随您一同前往，您还会犹豫吗？”

此言一出，不仅小燕子愣住了，连熙洁也是一脸惊讶。熙妍见状微微一笑：“你们不必如此吃惊，这是我与文潇共同的决定。所谓落叶归根，我既已嫁入陈氏皇族，便生死相随。但你们不同，如今文潇已顺利即位，我也被封为皇后，你们无需再为我担忧。即便将来有人议论皇后家族势弱，也无妨，毕竟我们还有十年之约。十年之后，我们自会离开。娘，您不必挂念我。忆念本不愿卷入朝堂纷争，若非为了给我一个安稳，他也不会踏入政坛。这一直让我深感内疚。至于雨珊，她的家人早已离京，越国对她而言并无太多牵挂。因此，娘，请您这一次为自己而活，和他们一起回去吧，带上弟弟妹妹。”

话语间，熙妍的眼神坚定而温柔，仿佛在为母亲描绘一幅美好的未来画卷。听罢，小燕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眼眶微湿。眼前这个女儿，总是这般善解人意，处处为他人着想，那份懂事令她既欣慰又心疼。轻轻点头之际，小燕子满是温柔地望向熙妍。见母亲理解了自己的心意，熙妍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随即迅速行动，唤来贴身侍女叠影，嘱咐其亲自前往芳华殿，将小燕子等人将与乾隆一同返京的消息告知宫中众人。同时，熙妍亦吩咐管家加紧准备，整理行装，以免夜长梦多，生出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