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一阵夜风自门外吹入,掀起了三人的衣角。薛念珺双眸猛地瞪大,面上满是惊愕,“什么?皇室联姻,不能是嫁给陛下吧?”
李承泽不禁被逗乐了,抬手轻轻拍了拍薛念珺的肩,向他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怎会嫁给父皇呢?”
“那是……与皇子联姻?”薛念珺稍稍冷静了些许,长出了一口气,随即却是又提了起来,眉头紧皱,“嫁入皇家,终归危险啊……”
李承泽对着二人郑重拱手一礼,神色庄重,“下月便是她十六岁生辰,本王打算当日求娶她,日后定然拼尽全力,护她一世周全,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二人面面相觑,眼神交汇间皆有所猜想,却都抿着唇不好说出口。
一阵夜风吹过,刮得窗棂吱吱作响。三人便是这般,相对而立,静默许久。
雨滴细细密密落下,终是最为年长的许俊澜先开了口,目光之中带着几分审视,“殿下可有半分……心悦我们家阿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李承泽眸间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语气亦是坚定不移。
他二人的顾虑,二殿下自是心中明晰,不过是忧心他求娶阿年,并非出自心仪,乃是出于与将军府的交情。既如此,他身为堂堂皇子,大方表明心迹,又有何妨?
“她如今的身份可是南理三公主啊!”许俊澜语气之中带着深深的担忧,眉头紧蹙,“虽说与殿下的皇子身份倒亦般配,然……若是娶了她,殿下可就与皇位完全无缘了。”
李承泽眸间闪过一丝凉意,神色依旧从容,“无妨,左右亦不稀罕。”
二人皆是一声短叹,暗自惋惜。心中皆觉李承泽才德兼备,却因着自家妹妹之身份,就此错失那个机会,着实可惜。
墙外的草丛中,秋虫开始低鸣,只听薛念珺悠悠开了口,“若是……阿琬并非南理三公主呢?”
李承泽抬手,神色凝重,“此事缓缓罢。”
“为何?”薛念珺满脸不解,“殿下唤我入京,不正是为了此事吗?”
“最初……确是如此,”李承泽垂眸,似在沉思,片刻后复又抬眸,眸间坚定之色更甚,“不过……唯有她乃南理公主之尊,本王迎娶之时,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方才更为名正言顺。”
李承泽心中十分清楚,若阿年并非和亲公主之尊,而是以将军府嫡女之身份嫁与自己,以父皇的心机与盘算,定然只会是侧妃。而日后,即便不是叶灵儿,父皇亦会再塞一个正妃予他,以此来疏离他与将军府。
“可她对此毫不知情啊!但凡继续担着这南理公主之尊,”薛念珺眉头紧蹙,脸上的担忧愈发浓重,“便须得为南理谋算啊!”
“此事自然要告知于她,而后我们一道设法拖着南理便是。”李承泽成竹在胸,目光坚定而自信,“待本王十七岁生辰之时,先迎娶她过门,随后再寻一合适时机拆穿其与那冒牌许清苑的身份,令其认祖归宗。届时,本王贵为皇子,誓言已许,自是不能反悔。”
“好谋算!”许俊澜抬手称赞,随即眸色微沉,面上掠过一丝犹豫,“只是……”
李承泽知其何意,接下了话茬,语气之中满是诚恳与决然,“只是,总归还是委屈了她……日后本王自会全心待她,绝不再令她受半分委屈!”
“如此,那冒牌的许俊澜与许清苑,便是得再留一留了……”许俊澜顺着二殿下的思路继续谋划,眉头紧拧,“我这便告知父亲,暂不归家,依着原计划继续。”
李承泽颔首,“大师兄与念珺兄便一道暂居我府上,如何?”
见许俊澜点头,薛念珺思忖片刻,终是应下,“只能先如此了。”
在李承泽的吩咐之下,自三个月前,二皇子府便常有打扫干净的客房,是以,二人直接便可回屋休息。
月明星稀,天空高远而澄澈。二皇子府中三人一夜无眠的同时,宫内云舒苑,公孙槿霖亦是仰头看了一夜的星辰,直至翌日凌晨方才歇下。
这一日辰时,李承泽带着黑白伴读出了一趟街,为府中两位公子添置了许多物件。于是,长宁街的小贩们又一次挣得盆满钵满。他们满脸堆笑,不住地向着二皇子府的方向叩头道谢。
而此刻,二殿下却是去了一趟百棠坊。
此乃他如今名下少有的“干净产业”之一,主攻点心售卖。
倒不是说有些产业多不干净,只是那些产业多多少少有些来路不明……
说起来路不明,即是他三年前将计就计,伙同姑姑李云睿一道贪污内库后,以“赃款”购置下来的产业。
前世他贪得少,不过这一世,李承泽自开始便打定主意要与范闲合作,故而便多贪了些。
左右……待四载后,范闲与婉儿大婚之时,这些皆会是他所赠之贺礼。如今他贪得愈多,将来给范闲留在手中的便愈多,李云睿用于屯集私兵的便愈少。
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又不可贪得太多。
二殿下合计了一番,从前世的二分,占到了如今的两成。
多占的部分,自然不是皆用于盘铺面庄子。除暗中在澹州豢养了一支规模不大的私兵与在百登山豢养了一支被人安插的私兵外,李承泽还依照前世范闲的构想,打通了一条南庆与北齐间的秘密商路。
简而言之,前世二殿下不曾真正干过的走私北齐,如今,他干了。
是夜,明月高悬,如水的月光洒在大地上。微微清凉的风拂过,两道黑影悄然跃过宫墙,如同鬼魅一般穿过大街小巷,翻过了二皇子府的高墙。
偏殿之中,光着脚的李承泽正摆弄着长桌之上的两排食盒,皆是他今日自百棠坊中打包回来的各式点心。
“必安,本王觉着这桂花糕与昙花酥不错,你亦帮着尝尝,若是好吃,明日本王便送去给……”
眸间满是欣喜与期待的二殿下话音未落,便听得谢必安一声略显诧异的询问,“上官姑娘?公主殿下?”
李承泽眨了眨眼,手上动作一顿,随即回身,便见门口并排立着两人,分别身着天青色长裙与淡绿色襦裙。
公孙槿霖与上官瑾诺。
上官瑾诺第一时间大步流星地入内,连拉带拽得清走了略显不情愿离开房间的谢必安,将空间留给了二人。
二人皆未动,便这般相顾无言。画面原本应是十分静谧美好的,奈何……
二殿下一身绯红长袍便那般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衣襟微敞,露出精致的锁骨,整个人显得放荡不羁。与公孙槿霖平整的衣衫相衬,却是平添了几分违和。
许久,却是门外的公孙槿霖选择了主动。
只见她大步跨入,思及当日对方亦未曾顾及男女大防,便将门一关,上前几步,微红着脸,抬手帮着对方拉了拉微敞的衣襟,“夜风终是有些寒凉,殿下当心风寒……”
李承泽见状,眸间闪过一丝惊喜,唇角上扬,“怎么?公主担心本王啊?”
公孙槿霖面上红晕更甚,宛若黄昏时分天边绚烂的晚霞,一直蔓延至了耳根。其声音细若蚊蝇,却又清晰可闻,足以令二殿下听得分明,“是,我担心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