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儿臣，谢父皇隆恩
金风又拂过宫墙，转眼间已至十月。红枫似烈火般在宫苑中燃烧，银杏宛如金黄的蝶翼翩跹而落。黄昏的日光洒在宫殿的琉璃瓦上，似为其披上一层暖橙色的锦缎，熠熠生辉。
谢必安立于李承泽身后，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灵巧地为自家殿下绾起如泼墨般的长发，而后又一丝不苟地为其更衣。
临近结束之时，他抬眸，便见许俊涵迈着悠然从容的步子徐徐而来，手中稳稳提着一个长长的木盒子。
“必安，你先下去罢。”李承泽唇角微微上扬，双眸中透着期待的光亮，脚步轻快地抬步迎向许俊涵，“俊涵来了！”
许俊涵将手中的木盒子轻轻置于书案之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咚”，在这静谧的室内显得格外清晰。他修长的手指缓缓揭开盖子，刹那间，一道亮光仿若自盒中迸射而出。一柄雕刻得极为精美的长剑静静卧于其中，剑身的纹路仿若灵泉流淌，似有灵韵在其间缓缓流动。
“父亲被陛下召至御书房了，不便前来。此剑名唤‘灵泽’，乃是父亲命大哥特意求其师门中的师父，亲手所锻造，以此贺殿下生辰。”
许俊涵话音刚落，李承泽便是微微一怔，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许俊澜的身影，眼神有些恍惚，不自觉轻声呢喃，“大哥……”
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前世，那人于他有受业相护之恩，自己曾信誓旦旦，答应凯旋而归之日，便为其打造一把“机关宝剑”，奈何，最终却还是食言了。
亦不知，前世许将军、阿年与他战死之后，对方过得如何……
见自家殿下久久不语，许俊涵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不由微微向前倾身，轻声唤道：“殿下？”
李承泽被这一声拉回现实，缓缓伸出手，指尖轻颤着抚上长剑。刚触碰到剑身，只觉一阵冰凉袭来，如寒夜清冷的秋水，丝丝凉意顺着指尖蔓延。但片刻之后，又似有一股温润之感缓缓流淌，如同暖玉贴肤般奇妙。他唇角微勾，双眸专注地凝视着剑，轻声问道，“大师兄可还好？”
“大师兄？”许俊涵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大师兄”指的是自己方才提及的大哥许俊澜，双眸顿时明亮起来，唇角高高上扬，眸间尽是自豪的光芒，“甚好，大哥如今已然是门中最为得意的弟子了。”
“真不错！”李承泽微微抬头，看向许俊涵，脸上露出一抹真诚且欣慰的笑容。
“殿下，该去祈年殿了。”门外，侯公公尖细的声音悠悠传来。
李承泽微微提高音量回了一句“这便来”，随即与许俊涵对视一眼，轻声道：“走罢！”
祈年殿内，华灯初上，烛火摇曳生姿。太子李承乾因尚在禁足期，乃是庆帝特旨前来参加宫宴。他坐在席间，眼神时不时阴鸷地飘向李承泽，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讥笑，趁着众人不注意，对着李承泽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
李承泽仿若未闻，神色淡然地与殿中朝臣寒暄。
少了李承乾的折腾，宫宴上一片平静祥和，然于李承泽而言，却是无趣得很。
乐师弹奏着悠扬婉转的乐曲，如潺潺流水淌过心间；舞姬翩翩起舞，衣袂飘飘似仙袂乍飘。
李承泽看着这些舞姬，眸子不由转向对面暗自坐在角落中一言不发的公孙槿霖，脑中不由浮现出之前对方的舞姿，唇角微微上扬。
忽而，庆帝那浑厚威严的声音如洪钟般在大殿内响起，将二殿下的思绪强行拉了回来。
“承泽，自三日后起，入御书房旁听朝政。”
一时间，众人皆惊，殿内一片哗然。
李承泽亦是心中猛地大惊，双眸圆睁，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庆帝，眸间满是诧异与惊愕。
于朝臣而言，正值太子李承乾禁足时期，陛下此举，无疑是在宣告天下，李承泽才是其心中属意的继承人。
而李承泽坐在座位上，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衣角，指节微微泛白。
此事相较前世，竟是提前了半载有余。是以，算是彻底打乱了他原本的筹谋。
同时，瑞王殿下亦是恍然，原来此前量体裁衣，不仅仅是为了年关宫宴做准备，还要赶制他入御书房之时的朝服。
登时，他冷汗涔涔，心跳陡然加快，似要冲破胸腔，惊觉自家父皇心思之深沉，饶是自己重活一世，依旧无法全然看透。
那雕梁画栋的祈年殿顶，似是正朝他压下来，令他有些喘不过气。
一旁的许林与许俊涵，深知自家殿下并不愿接下这道旨意，却因着陛下龙威，终究不敢说些什么，只敢满脸担忧得瞟向李承泽。
李承泽定了定心神，缓缓起身，衣袂摩挲发出轻微声响。
他步伐周正，快步行至正中，对着上位的庆帝跪地，恭敬行礼，声音之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儿臣，谢父皇隆恩。”
得自家父皇准允之后，他起身，缓缓走回并落座，心思早已飘远，眸间却已添了一抹杀意。
他深知，提前入御书房旁听朝政，看似天恩浩荡，实则，他却很快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便如范闲前些时日所言的“机遇挑战”，端看当事人能做到哪一步……
我的好父皇，您且等着看，儿臣如何做一块“合格的磨刀石”罢！
宫宴继续进行，李承乾时不时投来怨毒的目光，李承泽亦是不惧，回以挑衅的眼神。
自今日起，李承乾，本王不怕你动，就怕你……按兵不动……
夜渐深，宫宴终于结束。月光洒在石板路上，映出李承泽孤独的影子。秋风拂过，带着丝丝凉意，吹起他的衣角。
回到寝殿，他屏退了谢必安，独自坐于桌前，目光再次落在那柄“灵泽”剑上。
许久，他伸手拿起剑，缓缓抽出，感受着出鞘剑身的寒光凛冽，亦看着其上自己略显苍白的脸。
他随即，他插剑回鞘，轻抚剑鞘，暗自发誓：此生，本王定要护得这些重要之人一世周全！
三日时光转瞬即逝。李承泽身着崭新朝服，深吸一口气，在谢必安的陪伴之下，缓步朝着御书房而去。一路上，宫人们纷纷回避行礼，较之过去，敬畏更甚。
御书房外，李承泽停住脚步，整理了一下衣装。
他抬头，望着那朱红的门扉，仿佛看到了门后的重重迷雾与未知挑战。
片刻后，门被一旁宫人打开，他抬步，迈入了御书房。
袅袅升起的熏香烟雾，朦胧而又莫测，似是昭示着二殿下未知的前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