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许清苑……好名字
三个月后，正值金秋时节，微风轻轻拂过，泛黄的树叶沙沙作响，李承泽带着三人缓缓踏上了归京之路。道路两旁的稻田里，金黄的稻穗在秋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为他们送行。
一路上，李承泽的心思都沉浸在阿年的身世之谜中。关于阿年的生身父母，薛念珺费了诸多心力，却并未寻得有效线索。他只能怀揣着满心的无奈与执着，慢慢找寻。
不过，要知晓，游学之事属实不宜拖延太久，十二岁生辰之前，他无论如何都务必要回宫的。
依着前世的节奏，那一日，父皇要在群臣面前盛赞他德才兼备来着……
那一日，亦是他被父皇正式丢入棋盘之中，成为李承乾的磨刀石的转折日。
既已重来一次，他便决心将这磨刀石的作用发挥得更彻底些，索性要将李承乾这把锈刀生生磨断，绝不给他任何锋芒毕露的机会。
亦或是……就在他妄图锋芒毕露之日，决然地断了他的刀柄……
“李承乾，前世我因你之故，自始至终都是父皇的弃子，今生，你也来好好体验一下成为弃子的滋味，如何？”
李承泽暗自呢喃着，那紧蹙的眉头和紧握的拳头，无不显示着他内心的愤恨。
忽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他微微一怔，定了定神，沉声道，“进来。”
韩涛恭恭敬敬入内，拱手行了一礼，“殿下，侯公公送来了明日生辰的华服。”
屋内，烛光昏黄，李承泽的身影在墙上拉得修长。
“去看看。”他言罢，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服，抬步便迈了出去，全然没有理会身后的韩涛，自然也不曾注意到韩涛眼角那一抹，一闪而逝的狡黠。
屋外，夜色如水，繁星点点。侯公公垂首而立，声音不卑不亢，“陛下要老奴带句话给殿下。明日殿下生辰，恰逢南理国三公主与使臣正式入宫觐见。故此，宫中宴会，殿下不必过谦，万不可失了大庆体面。”
“是。”李承泽心下疑惑顿生，眉头紧紧皱起，但还是恭敬应下。
说起来，南理国三公主入京为质，前世似乎并没有这回事啊……
李承泽不由开始怀疑，自己莫非是……并未完全重生回原本的轨迹？
他回神，看了一眼一旁垂首而立的韩涛，眸色暗了暗，暗自发誓，不论如何，这一次，他决不能重蹈覆辙。即便终究改变不了要死的结局，亦决计不能顺了李承乾的心意。
前世的韩涛……
李承泽仔细回想，发觉脑海之中对此人的印象仅停留在“韩府二公子”这一条上，并未有什么建树，亦不曾与他有交集。
既不知其未来，那便顺其自然罢……
翌日，清晨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棂洒进屋内，李承泽仅留了谢必安一人为自己更衣绾发。
“必安，今日宫宴，你随我去祈年殿。”
“是，殿下。”谢必安小心翼翼地整理好了李承泽的衣衫，“红色还是很衬殿下的。”
“嗯。”李承泽闻言，心念一动，不由忆及前世，他与阿年“红蓝相配”的那一次，目光变得柔和起来，“走罢，必安。”
皇宫的走廊上，微风拂过，吹动着二人的衣角。甫一行至祈年殿门口，李承泽的脚步便是猛地一顿，眼眶瞬间湿润。
只见许林正沉步而来，身后跟着一少年与一姑娘。那少年李承泽常见，前世亦相熟，乃是将军府最小的儿子——四公子许俊涵。
而那约莫与自己同龄的姑娘，那面容，他亦是再熟悉不过……
柳眉弯弯，笑意嫣然的女子那般多，却唯有这一个，能轻易拨动他李承泽的心弦。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阿年……”李承泽轻唤出声，那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引得一旁谢必安一阵疑惑，“殿下？”
意识到自己的失仪，他赶忙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激动。随即，他抬步朝着许林迎了上去，拱手一礼，“师父。”
“殿下，”许林回以一礼，“今日宫宴，陛下许了众臣携家眷前来。”
随即，他侧身，将目光温柔地投向身后姑娘，“小女许清苑，乃是幼时遗落在外，前些时日方才寻回，便带她来见见世面。”
当年战乱，将军府遗落了四小姐许清苑在外，此事李承泽略有耳闻，却是不曾想到，此人竟是阿年。
他暗道，缘分当真是妙不可言，难怪前世阿年会成为将军府的养女，还唤许将军为义父，原来本是血缘至亲啊……
“许清苑……”李承泽按捺着心中的激动，展露出一个真诚的浅笑，努力显得自己和煦而又沉稳，可微微颤抖的嘴角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波澜，“好名字。”
祈年殿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红烛高烧，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乐师们演奏着欢快的乐曲，宫女们穿梭其间，端着美酒佳肴。
烛光摇曳，将人影映照得忽明忽暗。丝丝缕缕的檀香烟雾袅袅升起，弥漫在空气中，为这紧张的氛围增添了几分神秘。
李承泽应付着来自众臣的寒暄，目光却时不时地飘向许清苑的方向。她的一颦一笑，都深深地印在了他的心中。
殿外，夜色渐浓，一轮明月高悬于天际，洒下清冷的光辉，映照着宫殿的琉璃瓦，泛出幽幽的光泽。
原本还笑意晏然的李承泽，在瞟向门口之时，目光便是一沉。
微风自敞开的殿门吹入，拂动着帷幔轻轻摆动。只见身着明黄色锦袍的太子李承乾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之下，大摇大摆跨入了殿内。
一时间，前世种种，再度浮现于李承泽脑海之中。他不禁攥紧了拳头，深呼吸了几次，将心中愤恨强行压制了下去，展出了自己“真诚的笑颜”，上前躬身一礼，神色恭敬却又透着几分疏离，“拜见太子殿下。”
“二哥不必多礼。”李承乾眸间闪过一丝嫉妒，却绽出了一个不达眼底的笑颜，抬手虚扶了对方一把，随即围着对方转了一圈，上下打量了几下，“二哥今日身着这红色华服，倒是颇有几分风采。”
乐师们的演奏声不知何时已然停歇，二人咫尺之间，只觉空气似是凝滞，整个大殿安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李承泽心中暗自冷笑，面上却是笑意和煦，拱手一礼，“太子殿下谬赞。”
李承乾却是轻哼一声，语气之中略有不善，“听闻今日南理国三公主入宫，不知二哥可有想法？”
大殿的角落里，几株盆栽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李承泽暗自揣测着对方意图，神色却是未变，“此乃国间大事，臣，不敢妄言。”
李承乾眸间掠过一丝冷意，斜睨着李承泽，提高了几分音量：“二哥今日生辰，可要好好表现，莫要丢了我大庆的颜面。”
“是。”李承泽垂首而立，一副恭顺的姿态，引得一旁几位官眷小姐投来了同情的目光，彼此之间还窃窃私语着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