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翻

在洪荒的至高维度上，有一个巨大得几乎看不到边际的存在盘踞其间，灿金光晕将其牢牢拢着，遥遥看去煌煌赫赫，无声中透露着一种令神毛骨悚然不敢直视的威严。

没错，他的对手，至始至终都不是一个人。

然而此物也是有名字的。

一个响彻洪荒名冠宇宙的名字——天道显化，天命道轮。

他无声地问:“这便是你对东皇的报复？”

天道听不到他的声音，道轮本体是由一个个代表众生的小齿轮相互紧扣进而连接构建起的，此刻无数齿轮正被天道驱动着，朝着被规划好的既定宿命而去，将亿万生灵碾压其下，严密且严谨的仿佛并没有半分私心。

昭明自顾评价道:“假公济私。”

他有着一张合日月之光辉，蕴大道之玄妙的面容，然而此刻，那辉煌明正的眉眼间满是凌厉。

“可惜，天道你再如何谋划，也掩不去你被你所看不起的蝼蚁利用的事实。”

铭刻‘妖’字的道棋亦是在其面前渐渐虚化直至彻底消失，昭明眼睫轻压，敛去太多的漠然。博弈还在继续。

而外间的光阴也在不断推移，时光长河朝向未来而去，众生万物在河水中沉浮起落，各种生离死别悲欢喜怒无时无刻不在上演，但时间的前进从不为谁的意志而停止，欢喜会成为过往回忆，悲痛也必然落为既定事实，一切的一切都将被时间伟力碾压。

但立于苍穹之上的他却像是一个例外。

超离出时光之外，任凭外间世事如何变化，在弛面前，时间是如此微不足道，一切皆是亘古亘古，即刹那永恒。

是以，另一方面也可以称此为死寂。

*

在昭明身后，象征着轮回无常的无相之火熊熊燃烧着，却没有丝毫热烈之感，反而带着能灼烧一切罪恶和黑暗的寂灭之感，令人望之便觉得从灵魂到皮肉都透着刺骨的寒意。

他的玄色冕服上符文闪烁，注入了人世间的所有难言的凄风苦雨，阴暗幽森，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以人世间的角度来看，酆都大帝显得是无比威严自持，却又丝毫不理会凡人的俗世规矩，行为举止间端的是随心所欲、随性之极。

在这方隔绝与洪荒外的天地，两位大能落子对弈，清脆的磬音接连不断。

每颗棋子落下，便是日月隐去、星移斗转。

每当棋子被围，便是星碎魂消、土地龟裂。

兴之所至之时，酆都大帝随手扔掉手中所把玩的玉佩，微微前倾身子，紧盯着棋盘，周围空气肃杀而凝滞。

执掌生死轮回的神邸，若是发怒，便是雷霆轰鸣响彻天地，无根之火屠杀万物；他若是酣畅，便是无尽生机给予万物众生，润泽雨露恩泽大地。

原来大能之间的对弈，便是如斯可怖。

地府所有鬼神、魂魄皆是接近痴迷地看着大能对弈，仿佛陷入了无边的玄之又玄的境地，感知到了天道的真谛。

能够观看大能对弈，亦是莫大的机缘。

不仅代表着心境的大幅度提升、日后修为的顺风顺水，更彰显了被道注视的超凡气运。

不知过了多久，一局终了。

原先沉闷死寂的对峙气氛逐渐被打破。

结果……如何?

众人敛声屏气，大气不敢喘一下，连扶苏都不由看向酆都大帝。

昭明注视着棋盘，轻笑了一下，笑声未止，却又一把掀翻了棋盘。

盘上白玉和墨玉的棋子飞溅，落地叮当作响，崩裂开来，落到哪里便是一声爆鸣。

万年才能凝结这么一副的阴阳玲珑棋就此湮灭。

鬼神们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匍匐在地，仰视着那位掌握他们生死的大帝。

他掀了棋盘，却又丝毫不见动怒，雷霆未响，惩罚未降。

在玉石碎裂的悦耳乐曲声中，他放声大笑，“白泽道友，无论输赢，你我联手掀了这盘棋如何？”

这话显然不是一众鬼神该听到的，一字一句都未曾落入他们耳中。

白泽沉静地点点头，指尖微抬，只见金光绽放，已经碎成童粉的棋子玉屑从泥土中飘出，宛如万千光点漂浮左右，飞快地拼合、凝结，直至完好。

白泽将棋子全部收拢于掌中，动作细致又耐心将之垂落进棋盒中。

他的动作不疾不徐，温柔又细致，落入其他鬼神眼中显然不是会被对方突然暴起的翻脸吓到的样子。

“善。”

便是身死道消，他也要为妖族争上一争。

“如此，西游便麻烦道友了。”

昭明换了个坐姿，慵懒地斜倚着，发丝蜿蜒垂低到地面。

地道阴龙缩小身躯，松松地缠着主人的食指，龙鳞凉丝丝的，龙须触感如丝绸，两侧的龙翼玲珑袖珍。

小阴龙探出头来，藏在绵软耳朵后面的龙角小巧可爱，绿豆大小的眼睛盯着眼前巨大无比的主人，腮边垂下来两缕龙须。

昭明伸出另一只手，缠绕着小阴龙的龙须，又轻轻抚了一下它的龙角和耳朵。

阴龙乖巧地伸着头，享受似的半眯着龙眼，龙爪在手指上一踩一松，尾巴也悠哉地一甩一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