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

窗外月华澹澹，风露凝香，极静好的一个夜晚。

雪白轻软的帷帐委委安静垂地，偶有花瓣飘落，像是要惊破缠绵中的绮色的欢梦。

意识昏沉之际，敖瑜听到些许声响在自己耳畔，所有的温柔成了实质，掌心之中随着他们心意一同出现的是太清圣人的法宝太极图。

太清看着她的那一双眼睛，眼角晕染出来的云雾凝结了他全部的心绪，他抓住那腕骨微微凸起，仿佛只要他稍稍用力就能折断的手腕。

“你就是它的主人。”

太清细细的吻着她的眉宇，心疼地吻过她眼角将坠未坠的泪水。

不是共享，不是掠夺，是直接承认。

身为伴生灵宝，最懂主人心思。

太极图在整个洪荒算得上顶尖的至宝，此刻在敖瑜掌中是乖顺的，如今更是诞生着盈盈的光辉，清冷的昭示着它的存在。

与他的淡然无为不同，她的眼里总是充满生机，但一遇到什么喜欢的东西就洋溢着极致的热切。

她不笑的时候，龙女行走于凡间，化为山川林野中不得夺得的明月。

她笑的时候，金乌点缀她的眉眼，璀璨金光在她眼里都融化成了蜜糖，甜的让他心底泛着热。

而两种于他，都经历过极致。

“瑜儿，你愿意与我结为道侣吗？”

太清老子从未这般执着于一个答案，他问着，不肯放任龙女就此睡去。

与天地同寿的圣人如同一个顽童所要糖果一般焦灼、倔强的寻求一个答案。

睥睨众生太上忘情的圣人淡淡的披着一层外衣，撕开了表面的淡然假象，后背之上处处都是抓痕。

分明能够一瞬之间就消失的痕迹，在他身上却成了篆刻的纹路。

“好不好？”

“好。”

她本就已无多少气力，说完就紧紧闭上眼睛，体力的不支即便是有再多的仙丹也无法支撑下去。

小腹灌的满满的。

来自太清的本源之力在她体内流转，在四肢百骸之中游走。

修为也到了饱和。

太清为她施了净身咒，他低垂下眼眸，细细地替她整理好散乱的发丝，又重新掖好锦衾，掩饰掉她身上的点点红斑。

她不过露出瑰丽的旖旎，顷刻间便将冷玉一般的圣人被拉下了凡尘。

寂静之中，修长若白玉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面容，自鬓角眉边，落至眉心方寸。

她未曾睁开眼，微微皱起眉头，不甚自在地偏过头去，试图避开这般狎昵的举动。

敖瑜尚未清醒，便已抵靠在那冰冷的胸膛之前，如同月光般疏离空明的白发拂过他面颊，带起微微的痒意。

耳鬓厮磨，肌理相贴。

以及……身前之人一声满足的喟叹。

“太上。”

她睡得并不安稳，半梦半醒之中，在床榻之间寻找着熟悉的体温。

太清攥住了她的手，他问：“瑜儿，可喜欢我？”

“喜欢我——”

“太清太上。”

口中的代称越来越清晰，眸光放置在她的身上也越发凝重。

圣人俯身看她，眼眸幽深至极，仿若一潭深泉。

“喜欢。”

半梦半醒之间，敖瑜嘟囔了一句。

似乎是不满为什么要吵醒她睡觉休息。

“喜欢太上。”

锦衾滑落露出玉肩，上头还有着一个齿痕，力道根本不足一提，可太清看着她说完之后嘴角带笑，浓稠的像是化了的蜜糖汁子一般的样子，心却紧紧一提。

从诞生之初，就被天道眷顾的太清圣人再一次感受到了后悔。

他做错了。

他应该等着敖瑜的记忆恢复，而不是贪图那一本万利。

玉山将倾，风姿倾颓，他在满足了自己最深沉的恶念之后才察觉到仍然不够，眼中刻着深深地迷茫。

失控的情绪让他如同翻江倒海一般将自己打落深渊之中，无法分神来整治的外泄力量让整个宫殿都开始摇摇欲坠。

在榻上睡得并不安宁的人儿，感受到了剧烈的摇晃和圣人威压，不安的嘤咛一声，太清才如梦初醒赶紧平复自己的心神。

尚且握着敖瑜掌心的手不敢用力。

而另一只手攥着布料，深深凝视着敖瑜的身影，指尖都变得青白这才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他做错了。

恶欲无穷无尽，他疯狂的所要更多。

本就贪婪迷失的信徒在经历他所信仰的神明一句话开始了漫长无边的等待，和无穷无尽的猜测揣摩。

这爱，究竟是真，还是假？

你爱的，究竟是眼前的太清太上，还是消逝在你记忆里的玉清浮黎。

仓促放开她的手，还要轻轻柔柔的，不将她吵醒，见她依旧皱着眉，便将太极图放在她的掌心之中。

感受到熟悉的温度与气息这才又缓缓睡下。

他失了所有风度，同时不忘将她肚腹之中的本源之力炼化成修为供她吸收。

太清缓缓俯下身去，抵着敖瑜的额头，月色如水般拂过两人彼此交缠的发，黑白分明，泾渭分明，愈发显得静谧。

温热轻缓的呼吸浅浅交错，他垂眸凝视着，含着浅浅的贪婪而不知节制。

此时此刻，他希望这双眼角睁开，眸中当真是满心满眼都是他，唯有他。

“即便身为圣人也有得不到的东西吗？”

他不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