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

天色未晚，繁花折枝而落，偶尔有白鹤腾飞轻灵的声响，惊动一方的沉寂。

敖瑜端坐在一旁，沉默地翻着丹经，殿内寂静无声，只偶尔响起纸页翻动的声响。

偶尔絮絮着和太上说几句话，请教一番。

丹炉上氤氲而起的沉雾，伴着吐纳进入呼吸频率之中，渐渐漫过她的视线，轻轻抹去她眉目间的疲惫。

她的指尖从光洁雪白的书页上轻悄划过，心扉亦如书页一般，似原本平静的水面，被谁的手这样轻快而不经意地划过，掠起无限涟漪，一层又一层地扩散开去。

龙女不甚在意地笑笑，兀自消磨着时光，心绪渐渐放空，恰是澄明一片。

挂怀自在心中，牵绊亦不扰人。

她并不需要着急，只需静静等待命运的来临，在一个恰到好处的时间点，轻轻拨动它的命运轨迹。

池中千叶白莲方始开放，多是含苞含蕊的样子，盈盈微展三五花瓣，花色如玉剔透，莹白娇嫩。

太上望着斜倚在窗前花树下看书的敖瑜，略微出神。

宫殿中静静的，隐约听见燕子轻婉的鸣叫和敖瑜的手翻动书页的脆薄声响。

她微俯的侧影很美，修长的颈有弓一样柔美的弧度，金灿灿的霞光洒在她的眼睫上，投下一片黑影。

太清随手从她面前取了一本书，慢慢翻阅着，偶尔抬头瞧瞧她，便也淡淡地笑着：“瑜儿感觉可还好？”

龙女便认真地点点头：“从你这我学了不少东西。”

太清笑了笑，抬手拂去她鬓间无意沾上的花瓣，意有所指，道：“此心可静？”

敖瑜不自觉地垂了眉眼，眼眸微微弯起：“自然。”

太清似是意有所指，又似是在试探，问道：“要不要留下来呢？”

敖瑜神色微怔，略有些思虑，又轻轻笑道：“应该没有机会的吧……毕竟我早晚是要回浮黎哥哥那里去的。”

她虽是不太确定的语气，神色中却隐隐显出几分笃定来。

太清微微一笑，不再问下去。

毕竟，他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

既如此，那就要不择手段地去做些什么。

他静静地守着面前的丹炉，任着清寂绵延不绝，像是一个归宁的梦。

“炼丹可以静心。”

便起身带着敖瑜去往隔间，处理起其他灵草来。

敖瑜捻起几星零零散散的细末式样的药草，轻轻扇闻，与记忆里的丹经内容对号入座后，便自然地着手帮起忙来。

敖瑜操作生疏，太上手把手细心教导过她，掰开揉碎，一点一点地把某些特质慢慢地渗透进她的行为举止之中，直至深入骨髓，再不可消除，一如她本身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处理药材的过程中又带出某些隐蔽暧昧的小动作。

真要感谢二弟，将瑜儿养的这般单纯。

只可惜，倒是便宜了他。

敖瑜一旦用心去做一件事，未免是太专心了。

说不清是好是坏，至少愿意这样去做的人，一定有非常、非常好的耐心，足够专注，乃至于偏执。

记忆不全的龙女则是一心处理灵药，似乎丝毫没有留心身边人的一举一动，任由他占尽了便宜。

谁叫她——没有了记忆呢。

这在太上眼里，实在是太好了。

想象似乎永远比现实美好，而敖瑜大概在炼丹方面真没有多少天赋。

在这种炼丹的炉子一而再、再而三炸炉的情况时候下，龙女被吓得手足无措。

那张小脸可怜兮兮，简直就要在下一刻，对着太上委屈地哭起来。

太上显然是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在他自己最熟悉的领域这般的束手无策，甚至于哄了她这个几乎对炼丹一窍不通的小姑娘大半天，最后颇为无奈地教导着她。

龙女茫然地提着裙角，避开炉子里乱窜出来的六丁神火，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穿过散乱一地的书卷，从理论学起，又被太上一手带着实践。

太上则在旁偶尔与她耳语几句，他每说什么，那龙女便侧首向他一笑，或是嘟着嘴呢喃几句。

脸颊带着绯红颜色，像是春风缱绻，把周围如云霞般的千瓣粉色开在了脸上。

一个问一个答，岁月静好，莫过于此。